他手中的箭仿佛已有了新的目标。
可等来人露了面,他搭在弓上的箭立时低了下来,如百炼的精铁被一阵仙风化成了柳枝。
赵燕臣那如刀劈斧凿般深邃的面容之上,也露出了孩子一般困惑的表情。
来人竟是曲瑶发。
那个妖妖娆娆,扭扭摆摆,一点也看不出正经味道的曲瑶发。
赵燕臣立时敛容正色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除了纪玉书之外,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如木桶的每一板,桌椅的每一个关节,缺了哪一个都做不成事。
正如赵燕臣的目标是发出第一箭,曲瑶发的目标是潜伏在看客之中伺机暗杀。她今夜本该扮成“檀花夫人”卓摇朱的侍女金镯儿,可如今却擅离职守,来到了赵燕臣的潜伏点。
但看曲瑶发的样子,好像一点也不明白自己的罪过在哪儿。
她秀眉一扬道:“我来看看你不好么?”
赵燕臣闷声闷气道:“曲大娘莫要拿人取笑,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好看的?”
曲瑶发又走近一步道:“你宁愿叫我大娘也不愿叫我一声姑娘?难道我真已这么老?”
江湖中人若称女子为一声“大娘”,那便是表示敬重之意。
可赵燕臣看着她浅笑的模样,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曲瑶发当然一点也不老。
谁若说她长得老,谁就是个瞎子和傻子。
这个女人虽然已是二十有七,看上去却仍和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一样年轻。
可赵燕臣却一退,再退,直退到无路可退。
因为曲瑶发走得越近,她身上的香风便越浓。
他只觉得自己还未被程秋绪的人所伤,却要被这这股浓郁的香风所灼伤了。
赵燕臣不得不道:“曲姑娘来这里究竟所为何事?”
曲瑶发笑道:“我只想问一个问题。”
赵燕臣惊疑道:“什么问题?”
曲瑶发道:“你一心想救荣昭燕,是一己私情为先,还是江湖道义占上?”
赵燕臣忽笑道:“何人不曾藏些私情?我瞧不准别人有私情的人才是可笑至极。”
曲瑶发道:“这么说你是私情为先了?”
赵燕臣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他做完这自相矛盾的动作之后,才定定道:“若无私情,我仍会救她,可若没了道义,我就连自己都救不了。”
曲瑶发深深看了他一眼,仿佛想把他这个人看到底一般。
然后她忽然收起了笑容,如菩萨低眉,金刚怒目一般道:“我来是为了告诉你,咱们八人中有一个是程秋绪的人。”
这一句话如一道巨石砸在赵燕臣的心头。
他已顾不上那阵灼人的香风,飞身上前道:“那人是谁?”
曲瑶发叹道:“这么多日子下来,莫非你一点也看不出?”
赵燕臣怒道:“你既早知此事,何不早点……”
话未说完,他就好似被人一拳打在肚上似的,面色陡然间苍白如雪。
因为就在他靠近曲瑶发的这一刻,他忽然明白对方身上的香风是什么了。
曲瑶发叹了口气,仿佛漫不经心一般地说道:“一整盒的‘十里香风软艳磨’都被我涂在了身上,你闻了这么久,早就该撑不下去了。”
赵燕臣瞪大眼睛道:“你……你……”
他的上身已在打颤,下/身却还苦撑着不肯倒下。
可曲瑶发只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他。
而赵燕臣居然就这么被点倒了,如被一指坍塌了高塔,一剑倾倒了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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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少央一低首,二回眸。
他回眸的时候,唇边的一丝浅笑就像一捧春雨打在了干土与枯草上。
可他真正回头的时候,面上的笑却变了味道。
因为他以为自己看到的会是一群人簇拥着另外一个人,可他看到的却是一顶轿子。
一顶十六人抬的大轿子。
这十六个人有男有女,从长相到穿着上,简直找不出一丝相同的味道。但这些年龄服侍都各异的人却有一点是一样的。
那就是他们都很美。
美得叫人难忘。
有的是青春靓丽的美,有的是风韵犹存的美,还有的是异域风情的美。
有的人美在一双摄人的凤目,有的人美在一对挺拔的胸脯,还有的人美在一双结实而又修长的腿上,让人忍不住想象他婉转承欢时的模样。
这些人本该被养在深闺,被捧在手心。
他们本该在白日里侍弄主人,在夜里被主人侍弄。
可程秋绪这个主人居然让他们来做轿夫,当脚垫。
这何止是浪费。
这简直是暴殄天物。
可白少央最留心的却不是这些貌美的轿夫。
他留心的是这顶轿子旁边跟着的十一个人。
这十一人分别是金木水火土“五神通”——金蛟子、木小桃、水灵龙、火将头、土大师。
四缺一的三海将——关若海、严星海、甄幻海。
最后是程秋绪最为倚重的三山将——刘笑山、许忘山、曾吟山。
他们昂首阔步的齐步走来,仿佛一只训练有素的军队。
仅仅十一人的队伍,竟然让白少央产生了一种面对千军万马的错觉。
他只能苦笑。
可当他看向陆羡之,发现对方也在笑。
而且是一种极度兴奋,令人胆寒的笑。
说句不太好听的话,他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