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锦动身与贾赦汇合后,瞧着贾赦一改往昔纷繁华丽的服饰,而是有几分飒爽的简易军装,垂了垂眼眸,随后寒暄几句,十分妥帖的当着东道主,引着贾赦去了后街。
贾赦虽然脑子里想着要改变,甚至做够了心里准备。但对于一个从小金尊玉贵,见过最穷苦的莫过于因天灾造成的流民的大少来说,一踏入后街的青石砖面,整个人都处于呆化的状态。
贾政见状,默叹口气。他是遭了什么孽,会跟贾赦做兄弟,简直是受罪。
侧身往前走了几步,贾政侧身挡住沿街买卖“货物”的众人麻木的神色,抬手拉了拉贾赦的袖子,将某人神绪拉回。
贾赦反手拉住了贾政的袖子,有些后怕的往他身边靠了靠。他见过最为惨烈,号称人间悲剧的是因黄河水灾施虐,保护繁荣的昌城,下游泄洪,那些扎根在黄河边上不肯离开故土的百姓,那些来不及离开,就因为粗制滥造的河堤而提前冲毁了家园,亲人,而在水泊中哭嚎的百姓。
那种面对天灾,有心无力的凄凉,让他感同身受。因而会跟司徒徵想尽了名目,来发挥自己的一点才智,帮人灾后重建。
可是如今,到处**满稻草贩卖的幼童,甚至他先前还听闻道某个双脚举全的卖家振振有词着:“看看同村的阿芳现在日子过得多好。眼下辛苦一些算什么?你难道不想儿子,不想我们日后过上好日子了啊?瘦马而已,又不是卖去青楼。”
那种攀比的语调,让他下意识的害怕恐惧。
贾赦牢牢的抓着贾政的袖子,唯恐一松开手,自己就会害怕的逃离,更会害怕的联想若是他们母子不是富贵出生,贾史氏是否也会如街上的卖家一般,把他给论斤论两的卖了。
瘦马分四等,一等色艺双绝,二等一双巧手算盘精,三等也能摆个果盘当个厨娘,只有落选的四等女子才会站街寻恩客。
以他的资质……
除却扬州瘦马因盐商而名头过大外,其实福州等地还有名声在外的小羊,专供龙阳之好。当然,对于追求新奇,乐于彪炳与众不同,寻求刺激的纨绔来说,这两者玩物都是可以被充当谈资的。
贾政本想让贾赦放手,但是回眸看着贾赦脑门上豆大的汗珠,又看看意外安分起来的贾赦,不知为何,有些像笑又有些无奈。
只得被充当着拐杖,贾政拉着“三岁小儿”般的贾赦,随意的扫了圈沿边的人群,便对严锦道:“严员外,有些事情不是用偷换概念能遮掩得住的。”
“大人,小人不过是承蒙各位友商推选出来请几位游走一圈罢了。”听到贾政的问话,严锦收回了打量贾赦的视线,回道:“大人若是真悲天悯人,几位友商在天上人间设宴,您不妨施恩走一回?看在这些百姓的面上?”
“他们的面上?”贾政话未说完,贾赦却是回过了神,拉着贾政对严锦回道:“他们还不配!”
严锦愕然的看向猛地气势泠然起来的贾赦。
贾政也是被贾赦陡然提高的音调,给惊住了。
“靠人不如靠己。”贾赦咬牙道。他先前的确是联想了不少,还想到自己要如何砸钱救人,但是想起自己往日留恋花丛中听闻过不少花姐儿似真似假的悲剧故事,总觉得自己这钱砸下去有些烫手。
或者说他也产生了一种怒其不争的怨。
有的被卖了子女发达了还想着在家吃香喝辣的老父母。也许这种事情不过是少数,可也是让他推己及人的想到自己身上。
这种不爽,让他跟浆糊一般的脑袋清醒了一些。
“熊……”贾赦面色一缓:“夫子说过不救有手有脚的人。有这笔闲钱还不如打水漂玩,至少能听见个响动。”
此话一出,原本因一行人到来而安静下来的街道顿时骚1动起来。听听这话,说得多么高高在上,哪里懂得他们小老百姓的苦?
“老二,你奉命彻查的是拐卖案!”贾赦扫过神色各异,面上还带着愤怒之色的买卖家道:“瞎考虑什么情理,一切依照律法处置不就得了。人贩子,杀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