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忽然听见了营帐外,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称心的声音传了进来:“世子......我能进来么?”
李承乾原本歪斜着倚在胡床上,闻言连忙坐直了身子,轻咳一声:“进来。”
称心走进帐中,真的见到李承乾,他满肚子的话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他四下张望了一阵,见李承乾的铠甲挂在一旁,便走过去左摸摸,右摸摸,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
李承乾脑筋活泛,一瞧见他的动作,心下便有了计较。
称心看那铠甲看得专注,一不留神被人从身后抱了个满怀。
“怎么,担心我?”李承乾笑着问道。
“嗯,担心......”李承乾正专心地缠着称心,一不留神听他应答一句,登时愣住了。
他也没有料到,称心会那么坦诚。
李承乾微微用劲儿,迫使称心回身看着自己。如今他的身高比起称心还是矮了一截,只有踮起脚,才能与称心额头相贴。
称心抓住了李承乾的手,正色道:“兵临渭水可不是儿戏,谁都不知道突厥会作何反应,你学会保护自己。”
这话听得李承乾心里舒坦,心情好了,肚子里的坏水就泛上来了:“我要是受伤了......”
话都没听完,称心就一把捂住了李承乾的嘴。
“别说这样的话,也别让自己受伤......否则,我会很难过......”
这几乎是这些日子以来,称心对李承乾说的,最动情的话了。
李承乾用劲儿搂紧了身前的人:“我答应你,会看顾好自己,不会让你难过的。”
李承乾带着这个承诺,穿着那身由称心仔细查看过的铠甲,跟随着李世民一同来到渭水边上。
李世民说到做到,除了带上了五位大臣和李承乾,谁都没有带。就这样轻装简从地眺望着对岸。
萧瑀跟在李世民的身后,惴惴不安地朝突厥的军营望去,可对面却半点声息都没有。
李世民冲房玄龄笑道:“哼,突厥也不过如此。”说罢,便冲对岸喊道:“我等诚意前来,颉利可汗为何避而不见。”
渭水的水流声,将李世民的声音盖去了大半,可李世民说这话时的气势,却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一人,那样自信而笃定。
李承乾驾驭着身下的坐骑,看着他的父王像一座小山似的挡在他的面前,忽然就觉得,上辈子的自己实在太过可笑。
李世民擅长打仗,是上到群臣,下到百姓都公认的事实。作为他的嫡长子,李承乾自然也不想给李世民丢脸。他时常会在东宫操/练,自以为找两队侍从相互厮杀斗殴,就可以模拟真实的战况,并时常引以为傲。
直到今天,他才发现那种身临其境锻炼出来的气场,完全不是几场模拟斗殴可以比的。
李世民身上睥睨天下的气概,是在一次次厮杀中练就的。望着突厥布防森严的对岸,还能淡定自若地在河畔饮马,这就是李世民的厉害之处。
李承乾甚至觉得,任何见过李世民行军的人,都不会再对他的能力产生质疑。
这一边,李世民和房玄龄等人轻松地谈笑着,当真犹如郊外踏青一般。另一侧的突厥军营,气氛却显得十分压抑。
前哨不断将情报送至牙帐,颉利难以置信道:“唐军当真只有七个人?”
前哨颔首道:“千真万确,那七人现在就在渭水边上,正朝咱们这边看呢。”
颉利蹙眉道:“你看清楚了?李世民也在里头?”
前哨沉默地点了点头,一个动作就将颉利心头的怒火挑了起来:“李世民简直太目中无人了,真当我们突厥都死光了么?”说着,颉利就气冲冲地走出了牙帐。
然而,真实的情形却和他想象的有些不一样。渭水对岸除了单枪匹马的七个人,在他们背后,分明是阵型整齐的唐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突厥的牙帐。
颉利有些恼恨自己的冲动轻敌,回身就给了那前哨一巴掌:“混蛋玩意儿,我看你眼睛白长了,这叫七个人?这分明就是全部的唐军!”
那前哨还疑惑地点了点数,奇怪道:“大汗,这不就是七个么?”
颉利简直要被他气死,毫无风度地吼道:“他们背后那些,穿着铠甲的,难道是死人啊?我们要真的伤了前头的七个,后面的唐军还不是冲着我们来!”
突厥前哨捂着被敲疼了的后脑勺,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再也不敢出声了。
颉利一现身,李世民马上就发现了他。一刻都没耽搁地笑道:“可汗总算舍得从牙帐出来了?”
颉利简直理不清自己的心绪,李世民若是只领着六个人来,颉利觉得李世民太过看轻他,可当他发现唐军人数众多时,又莫名地有些胆怯。连带着跟李世民对话的语气都有些发虚:“ 你......还不是你带人在外头吵嚷,搅了我的清静。”
过了一阵,颉利似乎觉得自己气势不足,又喝道:“李世民,你可别忘了,当初你们李家之所以能发迹,全靠我们的帮助。”
这是李唐王朝最不愿提起的一段过往,诚如颉利所言,当初李渊兵起晋阳,确实借助了突厥的力量。
李世民脸色微变,沉声道:“按照当初的约定,关内是我李家的天下。可如今你们入侵关内,破坏盟约,我们不过是防卫罢了。”
这次渭水对峙,确实是突厥先动的手。颉利不占理,却也不甘心。眼看着李家在中原立稳了脚跟,颉利便起了攻打中原的心思,乘着自己兵强马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