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跪伏在地上,脑子里已经是一片迷迷糊糊、浑浑噩噩,只能感到身子酸软,腹中的饥饿也早已转作了隐痛,在这早春的时节却有一串串的汗水沿着鬓边滑到腮边,最后聚至下巴的末端尖处,滴落在地,将那处的地面打湿了一片。
这时,他感到有人走近他身前。但这一天里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他身前经过,开始时他还会一听到脚步声就全身绷紧,却因不能抬头去看个究竟,只好竖起耳朵、全神贯注的等待着来人是不是要来向他传递皇帝的旨意。可每一次都只是让他失望,因为每一次渐渐走近的人又会渐渐的走远,让他发现原来那只是经过他身边的人,而不是为他而来的人。失望了太多次之后,他慢慢的变得麻木起来,再也不去关心来者是谁。
然后,他又听到那来到他身前的人像是说了些什么话。但这一天里他也已经不知道听到过多少人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也说着话,但内容都与他所企盼的毫无关系。于是,同样是失望了太多次之后,他对这些声音也麻木了,再也不去侧耳倾听,辨认他们的说话内容是什么。
然而,这一次,来人不但是走到他身前,不但是说了些话,还在说过那些话之后都没见到他有反应时,一把抓住他的双肩,用力地摇晃。这个明显只可能是针对他而发出的动作,终于让他意识到这人是为他而来,也是在跟他说话的。于是他也终于稍稍地清醒过来,凝神细听那人一边摇晃着他的双肩,一边又说起来的话:“李侍卫,李侍卫,圣上有旨意给你了!”
什么?终于……?
李世民睁开紧闭已久的双眼,用力地眨了几眨,脑子完全地清醒过来。他也开始注意到,正站在他身前、摇着他肩膀、跟他说着的话的那个人是……魏忠!
他猛一抬头,果然见到这皇帝的心腹亲信正紧皱着眉头,一副忧心忡忡之色的看着他,但一见到他抬起头,绷紧的脸皮便霎时一松,道:“起来吧!圣上已经下敕不用你再跪了。”说着,松开抓着他肩膀的手,改为挽在他腋下,扶他站起来。
李世民跪了那么长时间,虽然被魏忠用力地拖起,两腿一时之间竟仍是保持着屈曲的姿势,连伸直的气力都没有了。魏忠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向站在旁边的几个宫人扬了扬下巴,道:“喂,你们也来帮一下忙啊。”
两个站得最近的宫人连忙走过来,一人挽起李世民另一边的腋下,与魏忠一左一右的合力把他整个地托起;另一人则伸手给他搓揉了几下膝盖、小腿的部位,加快那些地方的血液流通,再慢慢地拉直他的两腿。
李世民虽然终于能站起,但两腿着地仍在明显地打着颤,显得疲惫乏力之极。魏忠与另一个宫人一左一右的紧紧搀扶起他,把他带到旁边的耳房里去。那耳房的桌子之上已经摆放了汤水、饭食,还有宫人送来温热的清水与布巾,给他略为清洗了手脸,再侍候他喝汤吃饭。
一顿饭过后,李世民毕竟是正值年轻力壮的少年人,这罚跪了一整天的劳累便似乎已经消去大半。魏忠又领他去沐浴更衣,路上却还是与另一名宫人扶着他慢慢地行走,一副惟恐他的腿脚仍然未能恢复过来的样子。彻底地清洗一番之后,李世民更是自觉精神气力都全数回到了身上,不肯再让那些宫人相扶,而是自行跟在魏忠身后往寝殿的方向走回去。
他只道魏忠是领他进寝殿去晋见皇帝——皇帝要是还不肯见他,应该是早就打发他离开,而不是这样安排他进食出浴——,谁知魏忠带着他来到寝殿之前的庑廊,却径直从殿门之前毫不停留地走过,而不是推门进内。李世民不由得顿住了脚步,往这时仍是紧闭着的殿门看了一眼,再望向魏忠,一脸诧异不解之色。
魏忠见着他的脸色,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低声道:“圣上的意思,是先让你今晚在旁边的耳房里睡一觉,补回昨晚没睡而缺了的休息,明早起来再见驾。”
李世民怔了一怔,但随即道:“魏公公,可否请你现在进去跟圣上禀报一声,就说我的身子没事,但我有一件事想求他开恩,能不能不要等到明早,现在就让我晋见圣驾?”
魏忠微微摇头,道:“李侍卫,你别怪我说你一句:你啊……怎么都已经吃过那么多的苦头了,却到现在还是这样不懂事?皇帝的话,你这做臣子的本来就是要二话不说、绝对服从的!你既是有事要求皇帝,你真想他开恩答应你的请求,那就更加应该完完全全对他服服帖帖,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千万不要再多此一举、得罪皇帝了!再说,皇帝让你明早见他,那还不是为着你好?他又不是故意要刁难你,拖延你的时间——就算他就是在拖你吧,你不都已经等了一天一夜了吗?还有什么事是那么急的,不能再等一个晚上?”
李世民想了一想,也觉得姐姐那事确实不是急得非得今晚就跟皇帝说、求得他的允准,再说魏忠的话的确也是一番大实话——自己本来都已经对皇帝有可能原谅自己、愿意再见自己完全绝了指望的,现在看起来,皇帝不但是暗许了明早会见自己,还明摆着是关心自己、怕这一天一夜的罚跪让自己太过劳累。如此“大好形势”,自己可真的千万不能再任性使气把皇帝又激怒了,否则毁了的就不仅仅是皇帝对自己的好感,更是求得皇帝答应让他出宫一阵子去看姐姐出嫁的可能了。
于是,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