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也不留。”

“……在下,知道了。”

“如此,小的这口信就算送到了。”吴管事退开几步,再次恭敬拢袖,“尹少侠,告辞。”

“吴管事慢走。”

夜色悄无声息地合了下来,像张无形的巨网般笼住湖光山色。

风掠过尹青书鬓角的发,他目送着吴管事伛偻着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之中,挺直了脊背,凤眸沉而微妙地朝院内扫了一眼。

那苍云依旧站着,揉在这纯粹的黑暗中。

苍云想不通为什么出去了一趟的尹青书突然就不理他了。

那人走进来,捏开一粒球壳拿出枚褐色的药丸让他吞下去,之后连多一句都懒得说,径自进了房间把门关上,也没叫他,好像把他给忘在外边了。

苍云见着那里边融融地燃起一团暖光,抓心挠肺地想进去,想依着那人,玩他的头发,吻他的皮肤,听那人慢悠悠地跟他说话,尽管他答不了,但他却很想……很想看见那人,哪怕什么都不做也好,就是想待在他身边。

可是,为什么就不理他了呢?

苍云静静望着窗内透出来的微光,忽然眼神一凛,视线骤然反转射向院外摇晃的树影,手中陌刀朝前一指,极为精准地瞄准了隐藏在暗夜中的人——倏忽,潜伏者的气息消失了。

锋锐的刀尖缓缓垂下,苍云漆黑的眸中闪过嗜血的光芒,他此刻不再纠结于尹青书为何不让他进去了,反正在外边也是一样,那人住在里边,他得护着。

风细细擦拭着冰冷的玄甲,月霜洗亮沉重的刀刃,那屋里的火光,断了又续,续了又断,直至天边泛起厚蓝的琉璃色,残灯灭了。

许久之后,首度用短衫裹了上身的丐帮推门从里边走出来,一抬眼,便与那在院里守了一夜的苍云对了视线。

苍云本以为他会说什么,尹青书原也是这么以为的。

但他什么也没说,提着青竹棍就离开了。

——还不是时候。

尹青书这么想着。

他身后那声陌刀离手的响动,便在他逐渐远去的步伐中拖长成单薄的蝉翼,一步一步,终至杳不可闻。

送别鹿明焰,更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契约仪式。

尹青书接过庄主的金印与玉佩,鹿明焰接过装满属下新鲜血气的蛊瓶,两两交换,简单高效。

进行完这一切,天还未亮。

鹿明焰的手很是留恋地在尹青书的下颔上摩挲半晌,有些可惜没能多看几眼这人红白相间的鱼鳞纹身,走时还念叨着,然而上了马,又利落起来。

终于送走鹿明焰,在各种试探中打了几轮太极的尹青书只觉得头疼,昨晚被监视着的疲累和这些日子为庄内杂务操的心好像都堆在了一起,又沉又痛,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院子里还有个陪他站了一整晚的殷襄,不知道怎么去安抚。

回去的时候,那苍云还是老老实实站在院子里,有些灰头土脸的,尹青书没心情关心这些,他只想立刻去睡一觉,想来苍云大概也同他差不多。

“去睡吧,不必站着了。”

许是累了,许是心腹大患终于走了,丐帮的声音放得又柔又轻,软得像棉花一样,苍云原本还有些冷却的心又热了起来,他讨好地跟在丐帮身后进了房间,见那人扒下短衫踢掉鞋子上了榻,他也想靠过去,却被一把推开了,那人裹着被子翻了个身:

“去你自己的屋里。”

苍云头顶的大白毛瞬间耷拉下来,蹲在床边凑过去看那人线条流畅的背,想了想,还是起身朝门口走去,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被随意放在桌上的一封信纸——

一封拆了红蜡的信纸。

青花蓝的被轻轻盖在丐帮色泽靡艳的纹绣上,阖上的凤眼睁开一线,腰上缠着的被絮还沉沉裹着。

尹青书懒懒抬手把胸腹上盖着的柔软扯下,眯眼瞧了会儿面前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床被子,那样式,那颜色,怎么看怎么眼熟……还混沌着的脑子在扫到榻边那倚靠着的人时骤然有了思路,这不是他当时安置殷襄时随手给他挑的被子吗?

屋里滴了一夜的蜡泪已经凉了,干巴巴地凝在烛台上,半窗未合,晨雾涌入又散去,和着并不晴朗的光险险擦过床帏边角,将纹路繁复的玄盾照得发亮。

刀盾斜倚在床柱边,苍云双臂交叠着伏在榻沿,洁白的发尾伴着零碎的光尘徐徐浮动,这人沉睡着的眉眼已没有当年君山相逢时的冷厉阴鸷,纯然流露出一副简单无忧的姿态,叫人不舍得伤害。

尹青书含着些温情俯身过去,指尖还未触上这人的脸,那人狼似的眼却敏锐地睁开,双眼相对的那瞬间,却又用迷茫稀释了满含杀意的锐气,凑过去开心地蹭了蹭丐帮暖热的手掌,接着又半起身紧握住他的手腕,倾身把人压回了榻上。

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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