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非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似乎没有听到展昭的话,直到白玉堂的马受不住偏着头要去吃一旁草籽的时候,谢知非这才说话了。他的声音沙哑,比砂砾摩挲还要难耐:“这里只有死魂,没有人,你回吧。”

死魂?

白玉堂挑了挑眉:他这还是头一次遇见说自己是死人的!

展昭看了眼谢知非面前的坟墓,似乎比上一次又多了一个。

这个坟墓前只有一根木头,上面没有名字,不过展昭已经知道这是谁的坟墓了:这是谢知非给自己准备的坟墓。

展昭眼神一黯:在谢知非的眼里,他已经是一个死人,在这世上行走的不过是死魂。

这明明是一个正值盛年的活人,却已将自己看作是死人,眼前的人到底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给自己垒了一个坟头?

“天子招安苍云军将领谢知非!”展昭心里堵的发慌。他眼睛一热,突然觉得自己即将说出来的话有些残忍。

谢知非从冰中出来失去了自己的战友国家,如今他们还要剥夺谢知非对自己昔日荣耀的守护……

展昭在白玉堂的担忧中抬头看了看苍穹,半响后这才道:“我来此处找谢将军。”

这一次,谢知非站起来并转过身来。

一臣不侍二主,黑甲将军的脸上充满了怒气,被那双眼睛锁定的时候,展昭只觉得自己身边连空气都变得稀薄。

白玉堂将剑往前一递:“你要做什么?”

谢知非那冷得可以将人血液凝固的声音响起:“宋篡唐鼎,颠覆大唐社稷,我不杀你已是你万幸。”

白玉堂冷笑道:“唐失其鹿,天下共逐。宋祖顺天命登基一统山河,重创太平之世,连唐后主也为宋祖折服,自愿降为藩王,谢将军篡鼎一说何来?”

谢知非冷哼一声:“巧舌如簧。”

大约是雁门关这里的孤魂太多,连春风都会将脚步停滞在雁门关外。

雁门关这边的风总是带着一种绝望,可那宛若哀嚎的呼啸之中却又带着一种军队才有的磅礴。

展昭往前一步,与谢知非平视道:“昔日虢国公李嗣业以天下安危为己任,身先士卒南征北战平定唐乱,追封忠勇。将军应当比我还清楚他忠的不是唐朝帝王,他忠的乃是天下黎民安慰;他勇的不是誓死杀敌壮军威,他勇的是敢扶国殇稳社稷。”

原本面对白玉堂的谢知非冷冷的看向展昭:“……”李嗣业这个人谢知非知道。

李嗣业的陌刀就是苍云军武器的原型么,玩苍云的谁不知道,然而展昭接下来的话却让谢知非有点懵。

展昭肯定的说道:“将军使用陌刀,想必也是神通大将摩下将领。”

关于谢知非可能所在的军队,开封府的人在忙活了一夜翻看了无数史料就为了找出谢知非所在的军队是哪一个。

穿玄甲用陌刀,还在雁门关被冰封,破冰之后第一句话就是‘逆贼安禄山’,将时间锁定在安史之乱后,公孙策排除一切迷障,最终得出结论:李嗣业的部队!

神通大将是谁?李嗣业!

“……”苍云军破阵营下的谢知非绝定闭上嘴巴不说话。

每一个将领都会对自己所在的部队特别在乎,即便叛国的许多将士在提到自己部队的时候都会有不一样的情感,绝对不会任由别人认错自己部队的番号。

见谢知非不反驳,展昭只当谢知非是默认,便继续说道:“李将军一生都在为天下平定奔走,直至去世也未曾停歇,终其一生所求不过期得重现太平盛世。”

说到这里,展昭再次往前一步。

宋较于唐,缺少那种彪悍的民风,这既是朝廷风向决定也是四周环境所决定:“如今鞑虏占四方而称雄,我汉家江山十不存五,而鞑虏屡屡窥视。几代陛下多次誓师北伐均是失利,将军可知道这是为何?”

谢知非将视线从展昭的脸上移开,看向地平线上的雁门关:“为何?”

展昭斩钉截铁道:“我们还少一只如同神通大将军队那样的队伍。”

谢知非眼睛一直盯着展昭,似乎在观察他话语有几分可信度。良久之后,他继续往前走,错开展昭,拾起地上立着的盾刀一直往前,直到谢知非走到壕沟那里才停下来。

冷风从谢知非脸上刮过,吹动他头上的白色翎毛,蓬松松的毛羽随风动了一下。

谢知非低垂着头看向脚下的壕沟,似乎透过脚下漆黑的壕沟看那只消失在时间长河里,骁勇善战、平定乱世的军队。

而事实上,将长孙忘情的信重新看了一遍,再次看到完不成任务就要被全体苍云军斩刀伺候的谢知非被吓得热泪盈眶。只要再一想到大唐和大宋疆域地形图的差距,谢知非更是忍不住想要潸然泪下。

他转过头,含泪的虎目盯着展昭,谢知非语音哽咽道:“它是苍云。”

那声苍云让白玉堂不禁动容。而展昭内心则是松了口气。

天子的意思是能招安就招安,不能招安还是灭了稳妥。如今谢知非愿意说出自己军队所属的番号,可见谢知非的心里已经决定接受朝廷的招安。

展昭立刻追问道:“如今天下或重陷乱世,谢将军你是苍云军的人,你告诉我,此时此刻,身为苍云军将领的你应如何?”

该如何,该回去问候一下曾经的自己为什么挖坑不填!

谢知非静静的看着展昭,许久之后长叹一口气,语气说不出的心酸:“你说得对。我曾对着苍云军旗立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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