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途。

任清风拂来,明月照大江,水波自不兴。

许久之后从那万物中超脱出来的谢知非呼出一口气,精神为之一松,身上似有枷锁断裂般轻巧,竟忘了自称贫僧:“我只当自己已获静,却不知自己这是理智的清静,强求的静终究不是真的静。我日日坐禅以求天人合一心静神宁却在不知不觉中落了下乘,形似神不似。”

这么好的苗子,怎么的不是道门弟子。

寇谦之神色复杂的看着谢知非,见其面带通透之后的微笑,不由叹道:“你明白就好。贫道也是知天命于生死之际方才顿悟这个道理道法更上一层,你能这么年轻变晓得,后生可畏。如此这般,可算是弥补了小和尚你的损失?”

然而白衣僧人仅是微笑端坐,似未有耳闻。

他人不明寇谦之却明了,对于此时的协谢知非而言,悟道已是空,既是空,何来的损失。

眼睁睁看着自己为佛门点醒了一个大宗师,寇谦之万般无奈。

对于寇谦之而言,他内心有放不下的执念,执念不消不得证道。而寇谦之的执念来源于道门的衰落,即便道门出了一个燕飞得以兴盛一时,如今又有他这个宗师,道门兴盛还能延长二十余年。

然寇谦之看得到,整个道门山河日下。

不同魔门那般天骄尽出、鬼才不绝,不同佛门那般扎根世俗、众人推崇。

这未来连魔门、佛门也比不过,道门更别说同昔日将自己从正统上赶下来的儒家,二者早已不可同日而语。道家在朝堂中没有地位,在民间更渐做边缘,如今唯有江湖还有道门一席之位。

须弥之间,寇谦之由浅笑变作冷淡,谢知非由冷漠变作浅笑:“多谢寇施主点醒贫僧,播云见月。”

“小和尚,贫僧可不喜你们佛门的广结善缘。”寇谦之摆摆手,对谢知非正色道:“你可知为何贫道拒绝了法显大师来嵩山的请求,却准你在此落户参禅?”

这点谢知非当真不晓得!

若寇谦之执意不让谢知非待在嵩山,以寇谦之在道门和江湖中的声望,那日找上谢知非的时候无需所谓的三招,直接用手段逼迫便可让谢知非离开嵩山。

可是寇谦之却选择了同谢知非三招之约。

看模样似乎谢知非能留在嵩山是他自己得来的,其实却又寇谦之放水之意。

按理说,寇谦之是日后推动灭佛之人,无道理会对如今的他另眼相看。

当下谢知非茫然摇头:“贫僧不知。”

寇谦之面上依旧淡然,可嘴角却挂了苦涩:“一是和尚你比贫道少,贫道比法显小。”

未证道不可避生死,寇谦之即便有仙人点化无需五谷轮回依旧逃不掉死生大劫。

即便道门与佛门皆讲究超脱,寇谦之本人也不怕生死之劫,然而寇谦之却放不下光大道门的执念。

这四个字对寇谦之而言就像佛门证道的宏愿。

若不光大道门,寇谦之此生不得证道,他要的从来不是道门一时的辉煌,而是能生生不息延续下去的传承。

昔日的法家只能将自己融入儒家才能存活,纵横家融入魔门,墨家更是变作三六九教……百家辉煌早已不可复制,道门此时已在边缘,若无所动便会步上诸子百家的旧途。

寇谦之叹道:“和尚你是朝阳初显,贫道乃日中骄阳,法显则是黄昏晚照,贫道若成全和尚,和尚你在贫道证道后总要对我道门投桃报李,贫道既想广大道门自然乐得与你方便。”

这一代的魏帝拓跋嗣虽心中不信佛,然靠着推崇佛门这才使得治下安稳,这些年在北魏朝廷的推动下佛门从魔门扫荡之下恢复了生机,民间欣欣向荣。

然盛极必衰,北魏本就少人缺户,佛门不是生产却藏匿不少精壮劳力,这是寇谦之将目标瞄准佛门准备取而代之的原因。只是这么做的前提,是佛门在法显死没有宗师现世,这也是法显为何生前欲上嵩山同寇谦之论道的缘故。

已经在算计佛门了,寇谦之脑袋卡了才会让法显同道门扯上关联。

到了寇谦之与法显的这个层面,他们所在乎的,或许只剩下各自的传承。

思及此,人算不及天算的寇谦之长吁一口气:“法显东归向贫道提出上山之请时,遍观南北佛门弟子,无论是悟性还是武功,贫道皆看不到有可承法显依托光耀佛门之人,既是如此,贫道为何要成全他。”

每日只想静心悟道没想过光大佛门的谢知非老脸一红:“寇道长过誉了,贫僧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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