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冷哼一声:“鬼鬼祟祟,图财害命,五爷最恨这等小人。”说罢,勒转马头来,盯着正催马颠着碎步跑来的楼小冲。

楼小冲被他这一眼瞧得错了神,没看见地上的绊索,马脚一跌,把他骨碌碌地摔到了地上,好在马速不快,只是闹个灰头土脸,倒没什么损伤。楼小冲自己爬起来,拍拍尘土,捡回装水的皮囊和它的塞子,再重新爬上马背去,那边展昭还在皱着眉头数说白玉堂。

“……我说猫大人,”白玉堂握一把刀鞘,转头去看天,“你一口一个官府,莫非是真以为官府里都是像你这样的人?”

展昭叹口气:“白兄太过偏激,这世上自有清如水、明如镜的好官……”

“比如你家包大人,对吧?”白玉堂冷笑,“正好,你逮捕我啊,带我去见此间知县老爷啊!正好五爷还想顺便问问他,要怎么解释他这治下山贼横行呢!反正我又没有皇命在身,不怕误了时辰——对了,展大人也是官家的人了,怎么出门在外都不带一副铐索啊?”

白玉堂作势伸出双手去,展昭无奈地摇摇头:“白兄不要胡闹,你是圣上钦命,无论怎样我都必须先带你回开封——当然,此类事件我也会据实禀告大人,由包大人来决断……”

“真有意思!”白玉堂一扬鞭,“驾——”径直向前走了。

倒是楼小冲凑过来,伸着手拉拉展昭的袖子:“他是不是生你的气了?”

“……白兄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展昭暗道,只是有些事情上大家看法不同,需要慢慢说通他罢了。

楼小冲看看展昭脸色:“你别难过。虽然我听不太懂你们说的那些,可是我知道,你对他好,他一定会明白的。”

展昭愣一下,微笑:“好孩子。走吧,天色不早,赶不到下个村庄的话可就要露宿了。”

这个楼小冲,给人的感觉,很突兀。他总是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也说不清自己的师承来历,很明显地是针对白玉堂而来,或者也有他展昭的份。这分明是极为可疑的,可是偏偏他看起来单纯无知,表露出来也只有很纯粹的善意……

过了山谷不远,有一个小镇,界石上的字模糊残泐,早认不出是什么字迹。为了躲开陷空岛追踪特地弯弯绕绕跑来这里,展昭和白玉堂对此间都不熟悉。放眼望去,大概是天色已晚的缘故,路上没什么行人,只有路边半倚着墙根的乞丐一直拉着长音,在唱些什么歌词。

此地约莫有百十户人家,倒有一大半的门窗紧闭,没半丝光亮透出,也没升起炊烟来。倒是镇口处便有一家客栈。白玉堂望一眼展昭,抢先撩开帘子进去,店面还算宽敞,摆着些桌椅,却没客人。好歹在掌柜的台子上点着一支蜡烛,那掌柜的看起来约莫三十几岁,穿着半旧的长袍,身形清瘦,这会他正把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作响,有人进来也不抬头理会一下。

“喂,店家!”白玉堂屈指敲敲柜台,“住店!”

“可以。”掌柜的还是埋头打算盘,手底下一个停顿都没有。

“你这店家……”白玉堂心道,五爷就算去到汴梁,又何曾又开店的这般冷待人的。他刚皱起眉头,却被展昭拉住。展昭上前去问:“两间客房——”他看看白玉堂的衣裳,“可有干净一点的?”

“楼上,自己挑。”掌柜的还是在打算盘,展昭注意到他并没对着账本,似乎只是凭空拨打着什么口诀,指头动作起来倒是灵活得很。

展昭和白玉堂交换个眼色,又问他:“那银钱……”

“看着给。”说着话,掌柜的似乎终于打完了一套小九九,把算盘一立,一撂,“唰”地中指划过,上珠归天,下珠归地,这才打柜台下拿出个旧帽头来,“喏——”

帽头里零零散散有几个铜板。展昭不及动作,白玉堂已扬手丢了一小锭银子进去:“再烧点热水,弄些吃食来,不用找了。”说完,抱着手等掌柜的反应。

“吃食?”掌柜的终于抬起头来,勾起半边笑容,“厨房,自己弄。”

这一来五爷不怒反笑:“呵,你真是开店做生意的么?”

掌柜的也陪他一起干笑了两声,忽然敛了笑容:“你猜?”然后竟然就一手抱起算盘,一手抄起烛台,转身就要出门。

白玉堂不待他走到门口,早凌空一纵拦住去路,拔刀出鞘比住那掌柜的前胸:“古古怪怪,你是怎么回事?”那掌柜却似看不见刀锋一般,直向前撞去。

“白兄!”展昭急忙喝道,“不可动刀!”

不消展昭吩咐,白玉堂也觉这掌柜虽然古怪无礼,却未见他做什么坏事,收起刀来不说,还让过半步给那掌柜出门。

门帘晃了晃,听着外面脚步声走远,白玉堂悄悄走近展昭,附耳过去:“这店家——不,这镇子整个都有些不寻常,我跟他去查探一番。”

“等等!”展昭伸手拉住他手臂,“展某也觉蹊跷,你我却须赶路——还是先离开此地,知会当地衙门来办。”

白玉堂转头看他,光线太暗看不清楚,一时有些烦乱:“你们开封府便不是衙门?这眼见是个案子你们也不理会?”

“白兄,耽搁了时限对你没有好处,且各级衙门自有司掌职责……”展昭按下性子要给他解释。

“得,你说了我也听不懂——”白玉堂却甩开他的手,撩起门帘来,“你若不给我查看,我便不跟你走了——别以为你真有生擒我的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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