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伴着些许的微风,吹进船舱,让君沐华渐渐从梦魇中清醒。
这个梦又出现了……
君沐华突然弓起双腿,双手抱住膝盖,将头慢慢地靠了上去。
梦里的感觉太清晰了,绵延无边的黑暗,凶猛浩淼的海水,到底似梦还是…非梦?
若是梦,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做这样的梦?
若不是梦,难道是残存在心底的记忆吗?到底经历过怎样的惨烈,才会将此深埋,然而却依然抵挡不了曾经伤痛残留于心的惴惴不安与深层惶恐?
残灯如豆,渐趋渐灭。明灭的火光映照着君沐华呆呆侧俯在膝盖上的脸,面上无任何表情,唇色暗淡近乎透明,衬得肤色更加苍白,眼睛低垂着,不知望着何处,看着有几分呆滞,与平日模样大不相同。
良久,良久。
君沐华才微微动了动身子,若有似无地叹了一声,懒洋洋地掀开身上的被子,下床出了房间。
走了不久,君沐华便感觉身上一阵微凉,丝丝扣扣地,仿佛竟要慢慢浸润直入心底。到底是元气难愈,连这点寒意都抵挡不住了,君沐华心底自嘲道。
不知不觉间,便已走到船舱口。忽听到甲板上似有人交谈,是很熟悉的声音,君沐华顿了顿,收住了向外的脚步。
“前辈难道不怕进去易,出来难吗?”
“原来你早就猜到了!真是无趣!”老头说话时依然带着惯有的腔调,稍稍停顿后,又嘻嘻笑道:“你刚才说什么?小子,我可是听到了,你真的害怕进去后出不来?”
丰华阑却没有立刻回答。
却听另一人道:“那地方只是隐蔽了些,何来怕与不怕?老头,想来是怕你赖在那儿不想离开。”
这人声音虽然有些陌生,君沐华却也听到过。那夜她辗转回到谷内,遇踪石下,恍惚迷离间,见到了那个一直隐在暗处的吹笛人,黑衣黑袍,一只长笛执于手,平静地与她对话。
“我奉师命而来,师父恭候多时,晚辈实在不忍令师父失望。”竟是默认了吹笛人的话,丰华阑似是懒懒笑道。
“你追了我多少年了?本以为这次能甩开你,没想到你还是跟来了。”老头似乎调转了矛头,这话明显是对吹笛人说的,其咬牙切齿的语气,纠缠多年的愤懑,即使隔了一段距离,君沐华也能感受到。
吹笛人的声音听来格外幽远,“你来看故人,我为何不能来?”
“看就看吧,你看你的,我看我的!哼!”老头情绪似乎变得低落了些,低低地自言自语。
甲板上许久没有人再说话。
君沐华回转身,准备回房,却被人突然拦腰抱住,身子一个翻转,撞入了身后人的怀里。
那人低着头微笑地看着她,湛黑眼眸里仿佛含着无边星光。
“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你转身的时候。”丰华阑看着怀里老老实实的女子,眼底星光蔓延,“今晚早些时候,就想这样抱住你。”
君沐华故意左右望了望,心头越发燥热。隔得太近了,周身也似乎完全被那人气息包裹住,她越来越难以抗拒。内心挣扎许久,君沐华闭了闭眼,沉沉道:“你……”却突然停了下来。半晌,君沐华才猛地睁开眼看向丰华阑,一眨不眨地,直直地凝视着,坚定地看着他。同时,身子开始慢慢向后退,一步,两步,慢慢地,慢慢地……腰上的手终于松懈,再松开,直到完全放下。
此时,海上孤月被乌云遮盖,好似蒙上了一层黑纱。天地猛然变得暗淡下来。
她在看着他,他同样也在看着她。
丰华阑放手,不是因为妥协,也不是因为胆怯,而是因为,今夜,此时,她似乎终于稍稍卸下了防备,他能小心地靠近,透过那一丝缝隙,掀开她眼前的纱帘,第一次真切地接近她的内心。
那双清亮眼眸背后的迷蒙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向他敞开。
所以,丰华阑放开了她。
☆、月出西缈
海上四时变幻,各有不同。夕阳绚丽,明月静谧,日出壮阔,因时而变,因境而生,不需画笔巧妙渲染,也不需纤手研磨着色,自然之蕴,自成风景。
“你怎么又在这儿吹风?”秋泓揉着额头,皱着眉走出船舱,看见甲板上那人时,眉头皱得更深。
君沐华没回头,也没说话。昨晚梦魇连连,辗转难眠,她只浅睡了一会儿,便再也睡不着了。站在这儿,吹着冷风,至少能让她更加冷静地思考。
“沐华?”秋泓疑惑着问。
“宿醉的滋味怎么样?”君沐华终于回了头,却浅笑着岔开了话题,“要不要我给你讲讲,昨晚你喝醉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秋泓紧张地问:“没有……发生…什么事?”
君沐华不答,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不会吧……”秋泓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捂着脸说了一句。
“好好想想吧。”君沐华将披风往秋泓身上一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