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温牵着马候在一侧,同众位官员一一见礼完毕后,才随顾攸景朝早已备好的马车走去。他压低声音道:“二爷今日和老夫人一起去了城外的枕苏山。”
然后,顾温很快拿出了一封信递给顾攸景。
“公子,一刻钟前,刚刚收到了苍尔燕女官的来信。”
顾攸景接过信,掀开车帘踏进马车。马车内许久没有动静。顾温瞥了一眼纹丝不动的车帘,笑着拱手迎上了前来打探的官员。
“朱大人,听闻令郎即将到巡卫司任职,恭喜……”
“顾公子过奖。”
“还有李大人,您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这一月之内,家中三喜临门,大喜大喜……”
……
几番言语往来,腆于同僚之义,众人也不好直言催促。
顾温虽忙于寒暄,但目光始终不离分毫未动的车帘。
相距不远的马车,却依然一片安静。
“顾公子,这时间……”其中一人看了看头顶日光,踟蹰着开口。
“顾温,启程。”
顾温随即立刻回到马车旁。顾攸景将信从窗口递出,“你看完后,即刻销毁。然后去查查这幅画,以及与这幅画相关的所有事。”
顾温急忙接过,匆匆一瞥,心下大骇,却还是立即将它收好,吩咐车夫启程。
穹原一行以小皇帝周成衍为首,长老叶萧为辅,共计十余人。宗正瀚早就下令,将所有来参加五国会盟的使团安置在外宫之一的朝萸宫。
这趟差事,对于顾攸景而言,只是一项不能推脱的任务。顾攸景将人送进朝萸宫后,便和顾温匆匆离去。因为燕归的信,他心中有一件事迫切需要去证实。
他几乎有点急不可耐。
朝萸宫,西升殿。
周成衍在室内徘徊几圈后,悄悄推开了一扇窗,他将袖摆和裤脚都扎成结,正准备翻窗而出时,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盯视。他心中一急,翻窗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似乎在仔细感觉目光来源,许久,他缓缓抬起头,双眼毫不犹疑地朝宫墙方向望去。
在外宫的宫墙之上,有两个清晰的人影站立,而他们的目光现在都聚集在他身上。
那样的装扮,还有那样的气势……周成衍眉头不由一紧,心念转动间,很快端正了面孔,收敛了神情。然后,利落地从窗口跳下,不疾不徐地朝宫墙走去。
“他是谁?”
年轻女子的目光紧紧注视着那个稚嫩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恍惚。
宗正瀚眼中同样闪过了一些思绪,“公主应知,穹原使团刚刚到达瀚都。”
“这么说,这个少年就是穹原的幼主?”忻云萱几不可察地摇摇头。
却听宗正瀚道:“穹原的‘谙司’虽早已废弃,但穹原依旧是临渊五大国,既是五国会盟,怎么能少得了他?”
‘谙司’、‘隐铩’、‘束隐堂’,还有藏身在忻宁皇宫崇宁阁内的人,这些特殊的字眼和特殊的存在依次在忻云萱脑中一一闪过,同时,她也想起了不久前发生的‘隐铩’截杀君沐华的事;还有千砾将《大药典》送回时所说的话;以及更久之前,她的父皇在临终前的殷殷叮嘱和两年前的云雾之变……一时间,忻云萱只觉脑中思绪如麻。
“请问,你是忻宁的嘉和公主吗?”
一句话,让忻云萱仿佛似梦中惊醒。忻云萱转身看向说话的少年。
眉宇清朗,双眼似墨,五官虽还稚嫩,但也隐隐显露出英挺勃发之姿。这个少年似乎才只有12岁。
“你找我?”
周成衍欣然点头,迟疑了少许,才又问道:“‘医痴’,不,云王在不在?”从这断断续续的话里,足可见周成衍的紧张。
忻云萱稍感意外,她没想到,这个少年前来这里是为了云王。
“你要求医?”
周成衍却没有再回答,他似乎已经从忻云萱的神色中得到了答案,只是淡淡行了一礼,随即便离开了。
少年的背影虽还单薄,但却是倔傲而挺直的。他应该是一个坚强的少年。
听说,一年前,他曾经私自离开穹原,去过苍尔,然后,他好像遇到过君沐华……
不知那时的他,是不是现在的这个样子?
“公主,我知道云王曾经救过一个女子。”
宗正瀚的话坦白响亮,如同宣告。忻云萱暗忖,果然最后才是今天的正题。
忻云萱嘴角半勾,道:“叔父救过很多人。但我也知道,太子所指的到底是谁。”
两人同时看向对方。
他看着她,却又不像仅仅在看眼前人。
她也在看着他,然而目光似乎也不仅仅停留在他身上的某一处。
“是谁?”宗正瀚神色浅淡地问。
忻云萱沿着宫墙随意走了几步,与宗正瀚隔开了一段距离,“而且,我可以将我所知道全都告诉你。”
“是吗?”宗正瀚语气似乎更加轻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