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调里还有点别的,不过现在闻不到了。”阿诚的手放在了他的肩头,有一阵没一阵地给他捏了几下,又困了,翻过去关了灯。

“我漏了什么?”明楼是累过头了,倒也不困,扒着他的肩膀问。

“想学啊?”

“你教我就学。”

“前调是天竺葵。”

“这支叫什么?”

“童年。”

这个词从阿诚的嘴里说出来,总叫明楼有些异样的感觉。而他的沉默,也叫阿诚清醒起来,睡衣去了一半,转过身来,笑说:“怎么,从10岁开始的童年嫌晚啊?”

“不晚,该玩的带你都玩过了,你觉得不晚就行。”

“那是。”

阿诚深深地吸了吸鼻子。

这支香他是花了点心思的。潮湿的苔藓,树林里被太阳晒干的木头,阳光在新鲜的草叶间爬上已经开始腐蚀的老木头。夏天的风停滞在阳光里,正如童年停滞在他们郊游写生的下午。

那时候明楼骑着自行车带他们郊游去,明台不老实,被摁在前头的横杠子上,他听话,在后头抱着明楼的腰。一路晃晃悠悠地,日子也晃晃悠悠的。夏天日头有点毒,中午就躲在树荫里。明台被晒得睡着了,明楼就抓了一只知了放在他的耳边把他吵醒。他把背上的画架转过来画明楼,明楼就过来捉他的笔,在自己的头上加两个兔子耳朵,说带他们去仙境,然后把他们给卖了自己回来。

那时候日子特别长,特别慢,如同夏日的阳光,热烈而悠长。

所有人在阳光下,仿佛这是理所应当的。这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

现在夏天依旧热,就是阳光永远照不到他们。

明楼知道他的心思,却不挑明,因为他也没有办法,又何必说出来,让彼此苦恼,只道:“过几天我们去后头把架子扶一下,前几天下雨,葡萄架子吹得烂七八糟的,要结葡萄的,我们还是好好收拾收拾。”

“今年葡萄可以酿酒了。”

“那就交给你和阿香了,两位都是行家。”

“你就吃白食啊。”

“我给你扶架子。”

灯关了,也晓得他笑成什么样子。

睡到半夜,忽然有电话。

阿诚跳下床去接了,竟是周佛海。

“是,我去请明先生。”他放下听筒,两人数了一分钟,明楼这才从他手里接过话筒。

夏天天热,他没穿睡衣,就一件背心。放下听筒,抓了衬衣就套上。

“收拾收拾,我们连夜去苏州。路上跟你细说。”

“李士群奉了汪氏的手令,去拿蔡洪田。周佛海叫我去拦住李士群。”

“蔡厅长?”阿诚瞪大了眼睛,“李士群真敢动他?”

“有汪氏的手令,他谁不敢动?”

“周先生啊。”

“这话……周佛海心里大概也过了六七十遍了。”

“不是……好端端地,关蔡厅长什么事?就因为他上次得罪了李士群,叫他难堪?”

“谁知道呢,电话里说不清楚,见面再说吧。”

其实这件事,便是周佛海李士群都是说不清楚的。

事情的起因在江都县。

扬州李鸿章的旧宅子里的楠木是上等货,沦陷区物资紧缺,江都县长便动了心思。谁料蔡是一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既担了民政厅长的名头,就想着为桑梓做些事,叫专员去拍了照片,要为在省政府会议上免潘的职。

潘托人跟蔡的同学王求情,王是个见钱眼开的,张口漫天要价。潘实在没有办法,他的儿子娶了陈璧君的侍婢,有一层裙带关系。抱着试一试的心理,去了南京。至于在汪氏面前说了什么,这就不得而知了。

当然了,李士群这么趾高气昂地坐在那里,想也知道没说什么好。言及“民政厅长手长”,更是十足十的鹦鹉学舌。

“这件事是汪先生的意思,我也没有办法。”

“那周先生的面子,李主任就不顾了?”

“我哪有那样大的本事,能给周先生面子,都是听上头的行事。”

话说到这个份上,明楼晓得这边是碰了钉子。蔡也是个硬气的,他本来要去南京开粮食会议,听到了这个,反而就留在苏州,等着李士群来拿他。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明楼心里清楚已经不是李蔡之间的恩怨了,一时间做不得主。天色已晚,便同阿诚回了老宅休息,明日一早再回上海。

“这件事你估计会怎样?”阿诚把他脱下来的衬衫丢进箱子里。

“还能怎样?蔡洪田保不住的。”

“那周佛海那边。”

“保不住便保不住,你没听李士群说么?这事儿是上头的意思——汪氏和周氏,你想得罪谁?”

“不是我想得罪谁,而是不论哪一方都认为我们是周佛海的人。”

“所以啊,得给我们的周先生出出主意了。”明楼笑起来,走到窗前,推开来,“晚上开着窗户吧,这里不比上海,不通风就太热了。”

“开着窗户尽听外头知了叫了。”说归说,还是把蚊帐放下来,钻了进去,任他开了窗户,叫带着潮气的晚风透进来。

“知了叫好呀,免得让你叫又不好意思。”

“别折腾了,明天一早还回上海呢。”

靠着一起睡下,外头真有知了一直叫着,一声声催人入睡。直到后半夜才听得啪地一声,阿诚立即惊醒过来,掌了灯,揉着眼睛:“怎么了?”

“蚊帐里有一只蚊子。”

他耳朵背后被咬了一个包,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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