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完球。
梁检冷冷地看着他,陡泉山相遇,胡未迟是个聪明又有分寸的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在地上装死。
梁检对众人说道:“各位将军都去忙吧,我有几句话同胡公子讲。”
左右退尽,帷幔垂下,只有软窗投进势孤力薄的些许光亮。
胡未迟果然慢慢抬起头,眉头紧锁,无比艰难的说道:“殿下,卢指挥所中之毒乃是大内不传之术。相传武帝时期,在内廷侍卫中设金吾卫,行暗杀密令,监察士族百官、江湖大家,选人皆为死士,接令有期,带红丸,令未尽则身必死。”
梁检对宫中秘闻略有耳闻,脸上并未有波澜,接着他的话说道:“文帝始,天下大安,撤金吾卫,此毒便没入宫禁中,百年不得出,如今却有人效武帝,拥死士,谋君篡国。”他声音不高,镇定自若,仿若与人说着闲话。
胡未迟心中狂跳不止,他是行医走商之人,陡泉山林便知梁检身份不简单,玉牌投机,却没想把自己投入这般惊涛骇浪中,胡公子不是没有见过市面的人,却也感慨造化弄人,只能哭笑不得地认命。
第18章杀机
梁检回到大帐,一个人坐在那出神,很多话他是不便当着叶翀和诸位将军面说的,说出来一是丧气,二是叫诸位将士心寒。
西北战乱四年之久,他亲眼见数万边军将士,颅当砖骨砌墙,才争来这方寸安定人间,多少铁衣枯骨永无归期,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卖儿鬻女,只为一口明日吃食,一天一地,满目疮痍,何其悲哉!却有人因一己之私,不惜以数万流民为质,挑动兵戈,妄求储位,将黎民百姓置于何地,数十万将士置于何地!
梁检压在心肺间难以名状的怒气无处发泄,只能一遍一遍激荡于胸,直撞得喉间如抵铁矢,呼吸间血流如注,却还要撑起一片钢筋铁骨的不动声色。
他咬牙勉强压住浮躁的心气,强迫自己镇定,有太多事还等着他去处理。
梁检叫来亲卫,想看看风陵关带回来的其他东西,乍一起身,心跳骤然失了分寸,突如其来地心鼓如雷,背心倏得冷汗连连,整个人晃了晃,被身边亲卫一把扶住胳膊,差点跌坐回椅子里。
亲卫吓得魂不附体,急叫道:“殿下!”
梁检四肢发麻,头脑却是冷静清醒的,站了会,等那阵心慌气促过去,才把胳膊从亲卫手中抽出来,说道:“昨夜酒喝多了,有些头晕,出去别瞎说。”
“殿下,找军医来看看吧。”亲卫吓得要哭。
梁检抬手截住他的话,心口还是憋闷的慌,但四肢的力气回来了些,自嘲地想想,大概不是气得就是累得,睡一觉就好了。
“我歇一会,你出去吧。”他撇开亲卫想要搀扶的手,犹自走到床前,只退了外袍,和衣躺下。
亲卫不敢打扰他,放下床幔便出去了。
叶翀赶去风陵关巡视流民安置情况,回到大营时又错过了晚饭点,随口问了一句郡王亲卫,得知梁检宿醉头疼在歇息,当即回了两个字——扯淡!梁检是拿酒当水喝的老酒鬼,酒壶跟长身上似的,叶翀自从跟他东奔西跑,就没见他醉过,昨晚那点量,漱口都不够,宿醉个屁。
叶翀将马鞭扔给亲兵,一掀帷幔进了大帐,帐内仅点着一只半死不活的桌灯,燃得摇摇欲坠,床幔低垂下看不清动静。
叶翀一身寒光甲胄,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一指勾起床帐,见梁检和衣侧身而卧,似是醒了,模模糊糊地看了他一眼。
“殿下,臣将你吵醒了?”叶翀索性将床帐拉开。
梁检睡得并不踏实,心事翻滚,杂七杂八想了一堆,比不睡都累。
他心口像压了东西,呼吸起伏下,牵扯似的钝痛,便翻身枕着手臂,调出个散漫随意的姿势,拍了拍床沿,示意叶翀坐过来。
叶翀一身冰凉的铁甲,并不想离得太近,然而昏黄摇曳,逼仄幔帐,恍惚中那些遗憾自负的时光,浮光掠影般一一闪现,柔软地推着他不由自主地缓缓坐下。
“外面又下雨了?”梁检嗅到他身上清洌的土腥味。
“这边没下,风陵关还在下。”他们来那日的暴雨转小,断断续续地居然还在下,大有把攒下的年月全下完的架势。
“别再下的发水,那可就更热闹了。”梁检一脑门子破事,萝卜不怕泥多地叨咕一句。
叶翀被他气乐了,“殿下您能稍微盼点好事吗?”
梁检突然支起身子,捉着他的手腕向前一拽,腕甲冷如铁石,手指黏上去瞬间失了温度,“不如将军求求我,我也考虑考虑,说两句吉利话如何?”
叶翀甲胄在身,又硬又冷,生怕砸着他,向前一撑揽住他的腰侧,体温透过单薄衣衫不轻不重地贴在掌心,撩拨心弦。
一阵金蝉香扑面而来,比前几日重了许多,叶将军觉得有点头晕,不知今夕何夕地闭目叹了口气说道:“阿越别闹了。”
梁检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像小时候那样,蜻蜓点水般在他削薄的唇尖上啄了一下,喃喃道:“平云,你叫我什么?”
叶翀心猿意马,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他拥入怀中,手臂缓缓收紧,呼吸间全是他身上的金蝉香,微微喘息道:“殿下是我的阿越。”
重逢以来,叶翀从来没有叫他乳名,人前人后都规矩冷静地持着臣属礼节,在他心里阿越和殿下是不得已割裂的,阿越是亲昵于心的恋人,而殿下是护在怀中的珠玉,不可接近亵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