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妃也听得颇为头疼,一来头疼自家儿子嘴里没边没际,人命关天的事情都能拿来乱说,二来亦是心里惋惜,那般品貌不俗的年轻人,怎么竟会染上治不好的毒。于是当下就吩咐老刘,让他把最向阳宽敞的客院收拾出来,也不要再去外头买布料了,前几天皇上刚差人送来的贡缎雪纱,赶紧去挑几匹清淡素雅的,替云门主裁几身冬衣,可别又冻病了。
一时间,整座王府都因为云倚风的登门,而变得忙碌起来。
风雨门的弟子原打算住客栈,也被老太妃叫回了家中,反正府里空置的院子多,过年聚在一起挺热闹。
往后几天,裁缝御医轮着上门,云倚风才刚在前厅里量完身形,就又被叫回后院住处看诊,想坐下歇片刻都不能。风雨门弟子看在眼里,都觉得感动非常,感慨这萧王府当真是好客又热情,果然大户人家,慷慨!于是平日里闲得没事,也会主动去各处帮帮忙,很快就与王府众人打成一片,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彼此相当熟络。
老太妃问:“如何?”
各位太医坐在下头,皆面面相觑,过了片刻方才回道:“太妃,云门主这毒不好治啊。”
“我知道不好治,否则如何需要劳动太医院,这民间又不是没有大夫。”老太妃道,“说说看,到底有多难治?”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最后还是院首硬着头皮道:“怕是……无药可医。”
能进太医院的大夫,那都是经验丰富的名医,各种江湖剧毒亦是见过不少的,可实在辨不出云倚风究竟是中了什么毒,只觉他脉象毫无规律,时而急促如擂鼓,时而又细如蛛丝难辨,再听他说毒发时的状况,时而彻骨生寒,时而燥热难耐,疼晕过去是常有的事,如此频繁交替,极易损耗元气,加之最近又有越来越不可控的趋势,实在不妙。
老太妃又问:“连中了什么毒都查不出来?云儿自己也不知道?”她故意叫得亲热,是想让这些人再多上几分心。
“我等详细问过云门主了。”院首道,“他只说年幼时期曾被人绑架,在那时灌了许多瓶毒药下去,至于到底是什么,实在不知道。”
老太妃听得直叹气。
院首又宽慰道:“云门主的病症与脉象,我们已经悉数记录下来了,太医院中还藏有不少医书,待大家回去细细翻上一遍,或许还能找到一些相关记载。至于什么血灵芝,实在是闻所未闻,不过恕在下直言,像这种号称能包治百病、起死回生的神丹妙药,大多是民间百姓胡乱编造出的东西,信不得。”
老太妃点点头,站起来道:“那往后云儿的毒,就有劳诸位了。”
管家老刘亲自将众位太医送出王府,前厅里,吴所思替老太妃换了杯热茶,道:“我也替云门主看过了,那毒当真邪门,不发作时与常人无异,可只要稍被挑出一点苗头,就是刺骨锥心、气势汹汹的夺命架势。”
“你这些年在漠北,算见过不少奇毒蛊术,连你都说邪门,可见当真是不好解。”老太妃又问,“那当年的绑匪呢?想个办法将他找到,惩治与否暂且不说,至少先问清楚灌进去的都是些什么毒物,才好对症下药啊。”
吴所思道:“问过了,可云门主说,那人早就已经死了。”
“死了?”老太妃越发苦恼:“唉。”
老吴也道:“唉。”
怎么就是一堆乱麻呢。
……
当朝天子也听说了这件事,于是一道口谕传往太医院,令他们万不可懈怠,一定要想办法医好萧王的朋友。一时间,太医院里的灯火亮得是通宵达旦,众人都在紧张而又仔细地翻阅着医术古籍,希望能从那些细碎繁琐的记载里,找出有关于解毒的只字片语。
只可惜,并无所获。
但无论是否有“获”,年总是要过的,眼看着就到了腊月二十八,城里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街道上也挂出了红灯笼,煞是喜气,看了就吉利高兴。
老太妃笑道:“云门主别总是陪我闷在家中,该出去好好逛逛,再到八仙楼里吃一顿,那儿的烤鱼是王城一绝,听说白曲河畔还有人搭台唱戏,热闹极了。”
“太妃不去吗?”云倚风问。
“每年今日,宫里都要赐赏,我得在家中候着。”老太妃道,“去吧,玩得开心一点。可惜凌飞不在,只有让阿福陪着你了。”
云倚风没听明白:“凌飞是谁?”
“那也是燕然的朋友,一个倜傥潇洒的公子哥,爱吃爱玩,浪荡胡来得很,远没你这般乖巧听话,回回到王府都要闹个翻天。”老太妃嘴里虽在埋怨,语调却是带笑疼爱的,又让丫鬟替他取来新的大氅,“裁缝刚刚才送进门,不知道合不合身,仔细穿着别着凉。”
“嗯,多谢太妃。”云倚风笑得开心,“很合适,也很暖和。”
他喜欢这里,像家一样。
也喜欢王城,有好吃的馆子,有好客的百姓,有喧嚣温情的俗世风景。
阿福是本地人,哪条街道有历史,哪家饭馆最好吃,都能滔滔不绝如数家珍。心里记着老吴出门前的叮嘱,连遇到糖葫芦摊子时,都要停下买上两串,又问:“这附近还有一家桂花酒酿,云门主喝吗?”
“已经吃了整整一路,先歇一歇。”云倚风看着前面,“那条巷子似乎不错,里面是什么?”
“就是一些家宅院落,不过这巷道的确有些年头,附近住着的全是显赫的体面人家。”阿福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