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难怪,此时的裴东来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肉,只怕稍稍触碰都会令其伤上加伤。

不知过了多久,细细的红线都被王浦手上的汗水浸成了深色,他才收回丝线,起身出门。

在门口徘徊了十几圈的狄仁杰立即迎上来,“如何?”

王浦擦了把汗,“我从头说起吧。他头上几处大穴被扎过针,但下针的人手法不太好,所以有些扎偏了。然后,他被人穿过琵琶骨,虽然锁链已经取掉了,但对身体造成了很大损伤。此外,他全身上下深深浅浅的伤口上百处,大部分是用刀割的,我猜你们为他清洗的时候肯定发现里面有东西吧。”

狄仁杰点了点头,咬着牙道:“伤口里面撒了粗盐,我们费了很大劲才清洗干净。”

“果然如此。”王浦毕竟以前常在宫中行走,什么肮脏下作的手段没见过,“除了刀伤,我还发现了老鼠啃咬过的痕迹,以手上和脚上居多,有些腐肉甚至都发臭了,必须剜除。”

“这些事……都拜托你了。”

“刚才我说的其实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他的脉息很不对劲,像是被下了毒。”

“下毒?!”狄仁杰大惊。

王浦这次不再废话,直截了当的告诉他:“解毒有两个法子,第一个就是彻底治愈,跟正常人没区别,能吃能喝,能跑能跳,但是武功尽废,且今生永不能再习武。第二个就是让他恢复如初,武功丝毫不减,但必须常年服药,而且每逢天气骤变都会大病一场,至少卧床休养一个月才能康复。”

做一个健康的平凡人,还是做一个随时可能缠绵病榻的神探,狄仁杰不知道该怎么替裴东来选。

王浦适时提醒他,“我只能给你一天时间考虑,不能再拖了。”

“能让他跟我说句话吗?”

“一旦人醒来,就必须马上开始解毒。”

狄仁杰沉默了。

良久,他道:“事关东来的下半生,我必须与人商量后方可决定。”

这一刻,他想到了韩厥,也想到了尉迟真金。

包括他自己在内,恐怕这是世界上最了解、最关心裴东来的人了。

就在狄仁杰暗自谋划着该怎么把三人齐聚一堂时,洛阳那边忽然传来消息——急召裴东来回京!?

☆、三

?  不用说,裴东来的伤情自然是无法动身的,为此,狄仁杰不得不起草了一份密折,将粮草押运过程中发生的事情如实向女皇禀报。

快马加鞭之下,密折很快送到了御前。

女皇随手一翻,看到他为假传圣旨的事请罪,不由得笑了笑,“这只老狐狸,是算准了我不会怪他吗?”

身边的女官正在为手炉添入新的细炭,“陛下待狄大人一向宽厚。”

“我既派了他去,便不怕给他先斩后奏的权力。只不过,他这番请罪之词,十成里到有七八成不是为了自己。”

“陛下是说……”

“裴东来出事,最着急的人还能有谁?”女皇边说边摇了摇头,叹道:“也罢,事急从权,无论是谁的主意都好,总归是把人救出来了,而且顺带还给契丹人内斗添了把火,也算一箭双雕吧。”

“陛下圣明。”

“我有什么圣明的,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只可惜……”

“可惜什么?”

“没想到裴东来伤得如此之重,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了。”

听得陛下语含失望,女官柔声劝慰道:“裴大人回不来,不是还有狄大人吗?他可是先帝亲口御赐的……”

提到先帝两字,女官自觉失言,连忙低下头。

女皇倒是神色如常,“你不用这般惶恐不安,先帝之于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忌讳。”

“臣明白,只是最近……怕是有人想借先帝的名头兴风作浪。”

“有风浪是好事。与其让他们在背地里搞鬼,不如索性翻到台面上来,让我也见识见识。”

“那案子的事,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这事其实也简单,密探来报不是说他们想在祭天那日动手吗?我便等到那日,看他们到底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不可啊陛下,万一龙体有损,臣等万死难赎!”

焦急的女官匍匐在地,其他的宫女们也一并跪下。然而她们的恳求并不能使女皇改变主意,“原本我想着,将天隼组织尽快解散,还朝野一个太平。可现在看来,还得让他们再替我盯一段时日。”

“陛下放心,天隼一日尚在,就一日不会令奸人得逞。”

女皇看着她,忽然招了招手。待她跪到膝前时,女皇便带着温和的笑意,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这些年,有劳你内外操持,天隼的功劳大半要归于你。”

女官的声音有些激动,“静姐在世时便叮嘱过我,要竭尽全力侍奉陛下,臣时刻不敢忘记。”

“我知道。所以待此事了结后,我便放你出宫去,像其他的宫女一样。”

“臣愿意一生一世追随陛下左右。”

“别说傻话了,我这把老骨头撑不了多久的,趁我还能庇护你们,好好的去过自己的日子吧。”

“……臣领旨。”

次日,钦天监以紫微星有异象为由,请旨推迟祭天的日子。女皇朱笔一勾,准了。

这样一来,按照重新推算出来的良辰吉日,还有一个多月。

韩厥的伤势已经得到了控制,但令他心烦的不是自己的伤。如果可以,他不想替裴东来做任何选择,可是王浦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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