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雪率先站了起来。只见他一张脸白里透青,满眼都是血丝:“今天这场就到此为止吧!坐久了,我这腰可是有些受不住。”
他在这人群中,似乎是有着主人翁的地位,所以众人听了他的话,便也纷纷表示疲惫,认为有必要休息一下了。听差们察言观色,赶忙送来了雪白的热手巾,金世陵接过一条擦了擦脸——熬了一夜,他有点脑仁发木。
放下毛巾,他低头喝了两口凉茶水,随即起身笑道:“咱们结结账吧!”
赵先生做惯了夜猫子,所以头脑倒是依然灵敏,他口中念念有词的看了各方的筹码,又仰头望着天花板心算了片刻,立刻就报出了一个结果。金世陵听了这个结果,笑得脸都酸了——光是对桂如雪,他就输了有二十万元。
若是算起总账来的话,那数目倒是整的很,三十万元,正好是一幢金公馆的造价。
分别开了支票结了赌帐,众人都觉得无所牵挂了,便到这公馆内准备好的房间里安歇。金世陵却无心休息,然而若让他回家呢,他也很有些胆怯——晓得自己这回有点闹大发了。
与他一样要早走的,还有一个桂如雪。桂如雪虽也是一夜没睡,然而并没有困的五迷三道。他见金世陵犹犹豫豫的要走不走,便暗笑一声,开口问道:“世陵贤弟,一同回城吗?”
金世陵一横心:“回吧!”
二人一前一后的出了温公馆,金世陵正要上车时,忽听桂如雪叫他:“我们同坐一辆车好了,顺便还能说说话。”
金世陵又疲倦又沮丧,真是一丝脾气也没有了。依言上了桂如雪的汽车之后,他便向后仰靠了,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桂如雪微微的瞟了他一眼,见他那乌浓的睫毛阖下来,侧面瞧着倒像是个洋人孩子的剪影一般。雪白的脖颈伸长了,也很值得咬上一口。
他可从来没咬过金世陵,最激动的时候也没咬过,他是不敢,生怕留下痕迹让人看出马脚来;也怕自己失了轻重,一口下去,再把金世陵疼跑了。金世陵固然是不聪明,可也没傻到可以任自己肆意的地步。
“世陵贤弟虽是初来乍到,不过这手笔可是不小啊!”
金世陵有气无力的翘了翘嘴角:“哪里。消遣而已。”
桂如雪知道他这是在打肿脸充胖子,嘴上满不在乎,其实一颗心可能都要疼碎了。回去之后,他家老太爷也不会饶了他。自己也是的——何苦要为难这么个小兄弟呢!
他略微有点后悔,觉着自己好像是欺负小朋友了。
因为这个,他略侧了身子转向金世陵:“去我家坐坐?”
金世陵摇摇头:“不了。”
桂如雪已然尽过心思,见他不肯领情,只好笑笑作罢。
第3章
桂如雪的汽车开到半路,金世陵忽然要求下车。
桂如雪不管他,他要下就让他下,然后自己继续行程。
金世陵上了自家汽车,司机乃是他那表兄杜文仲。金世陵大赌之时,这杜文仲在温公馆内倒是好睡了半夜。楼上小赌场内的情形,他并不清楚,但是一见这位表弟主子呈现着这样一种灰头土脸的面貌,就晓得事情不好了。
“三爷,咱这是要回家吗?”他回过身子,察言观色的问道。
金世陵弯腰驼背的坐着,目光发直,连哈欠都不打一个。
杜文仲晓得他一旦有了大烦恼,就有本事连着几天的做天聋地哑状,赌上一闷葫芦的气来,让周遭的人跟着他一起不自在。所以此刻便加倍小心,语气温和如熏风一般:“那……我就往家里开了?”
金世陵不言不动,仿佛坐禅入定了一般。
杜文仲无法,索性发动汽车,开始前行。
开了二十多分钟,眼看着是要进城了,那金世陵方有气无力的说道:“去长乐路。”
杜文仲答应了一声,不敢多问。
金家的男人里,只有金世流在外面没有小公馆。
金世陵虽然年纪轻,但是有样学样,所以也会在僻静处给自己安排一套小小金屋,用来藏娇。此刻他那汽车在院门口刚刚停稳,屋内的阿娇就花枝招展的迎出来了。
原来此阿娇乃是舞女出身,芳名就唤作曼丽。若论年纪,比金世陵还大上三岁,生的倒是俏浪,丰乳细腰肥臀的身材,粉面桃腮红唇的相貌,总穿着一身白地红花的丝绸长衫,开衩非到大腿而不能止。
金世陵开辟金屋,却储藏了这样一位阿娇,着实引得他那些狐朋狗友们好顿嗤笑。都说这两位走在一起,怎样瞧着都是曼丽包养了个小白脸;纵是上了床,也难说是谁占了谁的便宜。金世陵对此却是满不在乎,他对于爱情,一向是追求纯洁完美的;可是说到ròu_yù了,他则喜欢粗俗放浪一些的,顶好是带着点互相蹂躏、互相作践的性质。
这曼丽自从跟了金世陵之后,自觉着算是“从了良的”,便将先前那种颓靡的生活习气一扫而空,每日也早睡早起,恢复了正常的生活规律。此时她正是晨妆完毕,人是站在院门口了,手里还拿着条撒花大绸手绢子,小心的在唇上摁了摁,免得口红涂的过于浓重。然后嘻嘻一笑,从红嘴唇中露出白牙齿:“三爷,今天怎么来的这样早?可是闻鸡起舞,要用功了不成?”
金世陵低着头下了车,听了她这番调侃,也无心应答,只“唉”了一声,便拔脚进院。曼丽愣了一下,把一双眼睛望向跟在后面的杜文仲,杜文仲无暇细说,便向她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