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茶水迎面泼来,让喑哑清醒了些,身体却仍旧使不上力气。他拼力跪好,仍旧有些担心地问道“我母亲她怎么样了?”
“混账!还知道回来?”是父亲的声音,铿锵浑厚,与记忆中毫无二致。
喑哑抬头,在看到父亲身边,一袭长裙略施粉黛却神采奕奕的母亲的时候,他知道,被骗了,或者说,这一刻,他才终于死心。
略低头,遮住眼中的不解与伤心,“孩儿不孝,让父亲、母亲担心了。”
“啪”一巴掌毫不留情打在脸上,喑哑受不住力翻到一侧,很快又再跪好,无论是夜殿的规矩还是将军府的规矩,受罚,都是不能懈怠的。
“我允你们在外面撒野许久,竟是给我搞出这些名堂!我肖翼的脸真是被你们丢尽了!”说完,肖翼仍不解气,狠狠地踹了喑哑一脚。
这一脚正好踹在喑哑肋下的旧伤上,他不敢呼痛,眼前瞬间一片漆黑,不能在这时昏厥,似乎意识到什么,他凭着残存的意志咬破舌尖,模糊的视线终于变得清明,嘴角却流下了血痕。
“大人先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银姬赶紧走到肖翼身边,替他顺了顺胸前,又转向喑哑,“叶儿,还不给你爹认错!”
喑哑俯下身子,微微发抖,苍白的指节狠狠扣住地面,“叶儿错了,请父亲责罚。”
“没出息的东西!”肖翼瞪了喑哑一眼,倒是没再动手,走回座椅。他掌兵三十余载,个性果断狠绝,傲慢强硬,喑哑温顺妥协的性子,是他最讨厌也最看不起的,军营里混久了的人都觉得这样便是懦弱,相较来说,蜀黎的个性倒是跟他更像。
“肖傲人呢?”肖翼问。
肖傲是蜀黎舍弃了的,将军府大少爷的名字。喑哑低头,沉默不语。
肖翼冷哼一声,“乌合之众,也能成大器?”
喑哑一惊,“求父亲放过哥哥,大娘很早就走了,哥哥他……”话未说完,喑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体重重砸到身后墙壁之上,內腹巨震,一下便失去了意识。
看着顺着墙一点点滑落的喑哑,肖翼脸上不见怜悯,却是雷霆震怒,“放肆,谁准你那么叫她?!”
“大人息怒!”银姬咬了咬牙,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提到那贱人,肖翼的反应还如此之大。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款款走了过去,“叶儿不懂事,您罚他便是,何必动这么大肝火。”
撇了一眼喑哑,银姬挽住肖翼臂弯,又道“您不过是想那孩子回来,臣妾倒是有一计。”
肖翼的眉峰一挑,转身直接抱起银姬,大步流星走到座椅旁,把银姬放了下来,“是我疏忽了,夫人还怀着身孕,可是被吓到了?”
银姬莞尔一笑,“大人的孩子哪里就那么胆小了。”
“你刚刚说有一计?”
“不过臣妾突发奇想,大人且听听可用不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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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年没有回过这里了?蜀黎望着这个曾经熟悉如今陌生的府邸,闭眼,深深吸了口气,沿着将军府外围一面绕圈,一面探查。一路追着喑哑的踪迹追到这里,结果呼之欲出,蜀黎却突然犹豫了。这个让母亲伤心,自己愤恨的地方,究竟去还是不去?
突然,一声压抑的□□传了出来,声音不大,却逃不过习武之人的耳朵,这声音太过熟悉,他在夜殿听过无数次,瞬间便让他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的人如一阵风般消失,下一秒出现在一颗巨大的梧桐树上,眼前的场景清晰地映入眼帘。
一人被绑在院子中间,头几乎垂到胸前,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抽烂,碎布般挂在身上。打手正将浸满血液的鞭子放到一旁水桶里搅拌,整整一桶清水已经变成了粘稠的红色,抽出来的鞭子却焕然一新,凌空一个鞭花,发出刺耳的声音,下一秒,再次咬上了那个几乎没有一块儿完好皮肤的身上。
若不是太过熟悉,蜀黎很难相信,那刑架上的人便是喑哑,这样残忍的画面他在夜殿里见过无数次,可在将军府,却是第一次。记忆中,那个男人似乎从来没有罚过叶儿,繁重的课业、晨昏定省、功夫操练,只有自己在做,完不成了,挨打受罚的也只有自己,叶儿便会在这种时候偷偷送药送吃的给他。起初,他曾经嫉恨过叶儿,同样身为男人的儿子,为何待遇如此不同?可后来他渐渐发现,男人的不公待遇,并不是出于对叶儿的爱,而是淡漠,几乎当另一个儿子不存在一般。所以比起父子的亲近,那时的叶儿更爱粘着他。肖叶与他不同,更多的随了母亲,不够壮实,也没有习武的天份,他害怕拿剑更害怕伤人,而这样的人,曾经举着剑说要保护自己,如今身为夜首出色地完成着他给他的血腥任务。
蜀黎突然有些不忍,即便自己恨他,恨整个将军府,即便曾经想要亲手结果这孩子的性命,但却见不得他在别人手里奄奄一息的样子。摇摇头,挥去那些烦躁的记忆,他告诉自己静观其变,那些人还能真的打死喑哑不成?
然而,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每日近百的鞭子,阳光暴晒,无食无水,他看着刑架上的人从起初的颤抖□□,到后来几乎一动不动,血顺着嘴角线一样滴落,蜀黎知道,再不出手,喑哑必死无疑。
两枚石子飞速击打在周围看守的脖颈处,在所有人倒下的同时,悄无声息地落在喑哑面前,“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