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宛狞笑道:“当年如何……现在又如何,闻人夏,实话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是你的皇位最大的威胁!就算我现在站出来,向你要一个皇位,你又能怎样?你看看自从你登基以来,可曾给闻人家留下一个正常的子嗣!如今闻人雍也死了,他膝下只有一女,断然不能继承皇位……所以说,闻人夏,你要是还想保住你的皇位,还是趁早将心从白尹身上移开,好好去照顾照顾自己的女人去吧!当然,我知道你舍不得,不过,你要是想让你的傻儿子做皇帝,那我就劝你尽早杀了我!”
“你……”闻人夏再次被燕宛堵到无话可说,他拳头紧紧握着,似乎真的下一秒就要将燕宛毙于拳下。
燕宛感受到来自闻人夏的雷霆之怒,与此同时地,燕宛唇边的笑意终于收敛了下去。
倘若就这样死在闻人夏的拳下也好,若问七八年前自己对白尹没有没爱意,那么回答肯定是有的,所以他当初才会不顾一切,就那么放弃了眼前的锦绣前程。但是当他在昆仑坠入娼寮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转变。曾经深信不疑的东西,令他感到背叛,曾经最最正常的生活,成了惨无人道的人间地狱。
他也曾试着说服自己,一切都是意料之外,白尹并没有背叛他,但是他等过一年、两年、三年……然而最终的最终,他等来的却是比娼寮生活更痛苦的**岁月。
一个人失望到了极致,伴随而来的,自然而然就是绝望,绝望摧毁所有希望。希望湮灭过往,将一切的美好幻化成毒药。将一个人的心,侵蚀地千疮百孔。最后只剩仇恨与悲凉。
所以,当纪箬用白尹交换白瑛的时候,他自然选择了同意。
但是最后,令他感到可笑的是,当他回到了北冥,一步步忍辱负重的回到白尹的身边的时候。老天却告诉他,曾经支撑自己活下去的那份仇恨,其实并不存在。而且白尹这七年受过的煎熬,并不比他少。
燕宛瞬间觉得,自己曾经的七年,过的是那样的可笑。从今早得知那些消息开始,燕宛就隐隐感觉自己无法再同纪箬继续他们的约定,他想要收手,毕竟他觉得无法再伤害白尹。
况且七年之前,既惹尘埃。经年以后,负一身血债归来,他对于白尹,无论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都已经不纯。自然也就没有了继续纠缠下去的必要!最好的方式莫过于结束自己,如此,也就当放过了白尹。
燕宛静静等候着闻人夏新一轮的拳脚。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闻人夏的拳脚却迟迟没有落到他的身上。
燕宛的脸上慢慢呈现出疑惑之色,就在这时,一直攥着拳的闻人夏突然松开了手。
他紧紧揪着燕宛头上的那一撮头发,强迫燕宛将脸对向他:
“想死?想用激将法?放心!朕一定会让你死,但是绝对不能死的这么容易!想让朕打死你,然后将事情都赖到朕么?休想!”
说罢这话,燕宛但觉一股大力将自己猛地向前拽了出去。燕宛双腿既折,自然站不起来,于是竟是硬生生给闻人夏给拖了出去。
闻人夏哐当一声踹开门,站在门外的众人听到响声,几乎是立刻低头,没有一个敢抬头说话的,更没有人敢偷看。
闻人夏仿佛疯子一样,扭曲着他的脸,手里紧紧攥着燕宛的头发,边旁若无人地往外拖,边硬生生地吐出了四个字:
“起驾!回宫!”
江如意第一个反应过来,肥胖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将手中拂尘轻轻一甩,熟练地扯嗓喊声……皇上起驾!
说完便因着一群人,跟在闻人夏的身后,捏着小碎步去了。
燕宛被闻人夏从门口拖过庭院,血淅淅沥沥淌了一路。
申恩几乎是一步三叩首地领着人将闻人夏送出了燕宛厢房外的庭院,最后在江如意努嘴示意中,停止的送驾。
等一群人再抬头时,眼看闻人夏的身影已经远去了,他们这才似松了口气一样,暗暗喊一声妈呀,松懈了精神。
可是,申恩却不光没有松精神,反而第一个从地上爬了起来,顺便随手从一边揪过了一个小官来,瞪眼命令道:“你,立刻给我去东门家,告诉孙大人和白大人,这里发生的事情!他们正在引觞河哪里,要快!”
突然被抓起来的那个小官自然不是别人,正是邱询:“可是……可是皇上不是说,别……”
“死脑筋!皇上都走了,你现在去报信,没谁会砍你腿!立刻给我去!”
“可是……可是这人都带走了,我去了回不去晚了!”
“我呸!别在这里给我磨叽了,只要这事能传他们两位耳朵里,自然不晚!快滚!记得一定要跟他们当面说!当面说!”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夜话书房
北冥仁德元年,夜风雪。
还是一样的在上书房,九岁的闻人夏跪在那张绣有“仕女执扇图”的地毯上,眼睛盯着地毯上,某位侍女乌黑亮丽的云鬓,嘴巴一下一下地张张合合:
“勇于敢则杀,勇于不敢则活。此两者,或利或害,天之所恶,孰知其故。是以圣人犹……犹……”
“好了。”
男子温和的声音,在年幼的闻人夏头顶响起,打断了闻人夏背诵的声音。
闻人夏黑漆漆的眼睛,在光线昏黄的上书房里,显得灵动无比。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子……他的父皇,亦是整个北冥最为尊贵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