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座山。
它地处西京洛阳,除了本地人,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山的存在。这只是一个城外小山而已,草木繁盛,潺潺小溪流于山间,更添灵气,然千年之后它便夷为平地。
传说在这个时代过后,山神悄悄把它搬到另一个地方去了。搬到何处去了,怎么搬的,没有任何人知道。
山下的湖水也没有名字。渔夫在白日里用网子捞鱼。每至夜晚,几乎没有人来。
但是,“几乎没有人”却不代表真的没有人。
太阳似乎刚刚撤掉最后的红霞,只留得西边的天际一丝猩红,随即堕入黑夜。江灯燃烧着,江水在灯火的点染下有了生机。夜色将湖面包裹,隐隐约约的,能看到江面上一条破旧的渔船。
它像个破木板一样胡乱的漂浮在湖上,上面有人。那人蜷缩着,一直盯着水里看。看那身形,像是一个老人。
老翁坐在船头,嘴里叼着个嫩嫩的芦苇杆。打渔人都是用网的,他不是。他只是剥着嫩生生的芦苇,那架势,就像湖边的姑娘家用葱白的手剥着嫩黄的豌豆一样,非常灵巧,只是老翁的手极其干枯苍老。
老翁把剥好的芦苇杆的一头拿在手里,另一头放入水中。在水中的那端,还系着芦苇叶子,算是鱼漂。
这种鲜嫩野草的气味,对于鱼儿有致命的吸引力。
老翁闭起了眼打盹儿,但似是未睡,仔细看,能看到他眯起来却发亮的眼睛。
忽然间,只听水面发出一阵轻微的扑腾声,竟有鱼儿上钩了。
老翁咧嘴一笑,却未出声。他安静的等着,猛地,一下提起芦苇杆,略作移动,动作快而轻。
一条小小的、漂亮的鱼被钓了起来,上面还闪着金光。
“好漂亮的鱼!不吃了,给你养!”老翁看着鱼,回头爽朗大笑,他面朝江岸,但是江岸上黑黑的一片,根本看不到人影。
“喂,你快过来看看!”说着老翁又是一阵笑声,他扬了扬手里的鱼冲着黑暗处喊道,“别藏了,出来吧!偷看啥呢?要不等下鱼会死了。”
这时,江畔突然冒出一个少年,他好奇的张望了一下,犹犹豫豫趟着水过去了。
“哟,别趟水过来,衣服脏了,师母会怨你的!”说罢老翁轻转船头,慢悠悠回了岸。
少年止步了。江火中,他看起来有点瘦弱,十二、三岁的样子,个子已经很高,模样清秀,穿着浅色的长衫,板着脸,缺少少年人的活泼,可是双眼充满了灵气。那双目神采比江火更加明亮。
老翁下了船,给了少年鱼儿。鱼是略带金色的,像是富人家养来赏玩的。很难想象江水中有这样的鱼。
少年接过鱼,迅速弯腰放入水里。
“哟哟,好端端的为什么放了呢?”
“为何不放呢?”少年用他清澈的眼睛看着鱼,鱼儿在水中扑腾一下,慢慢的游到黑色湖水之中。
老翁一撇嘴:“拿去养不好看吗?金的呢。”
少年摇摇头:“总有金色的东西,我又何必据为己有?这鱼这么小,小鱼是不应该钓的。”少年沉默片刻,问道:“你怎么钓的?”
他仰着脸,带着一丝好奇。
老翁笑道:“用芦苇啊。你觉得钓不上来吗?”
“不用钩是不可能的,芦苇卡不了鱼的喉咙,”少年哼一声,“姜太公不也没钓上嘛,他用的没有钩的鱼竿儿。芦苇不仅没有钩子曲折,而且太过柔软,根本承受不住鱼的力度!”
“哈哈,你小子不懂‘柔弱胜刚强’,你的书念到哪里去了?芦苇这么软,却是有韧性的,鱼的口儿很小,说是打结,哪里是单纯的打个结?不得同打结发丝一般精细,鱼儿可以恰好咬住,也可以正好卡喉,才有可能钓的上来。多一分一毫也是失败!芦苇,它不硬,却有韧劲儿,没有钩子,谁又说不可以呢?”
少年低下了头,用脚踩踩水花,哼一声道:“我不信。”
“我昨天教了你什么?背下来了吗?”
“‘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
老翁笑道:“傻小子啊,你是真不懂。”
老翁弯腰开始装篓,慢吞吞道:“蛇打七寸,苇也如此。在适当的地方曲折,在适当的地方缠绕,苇也可以变成钩,这是人为。芦苇的软命是老天给的,人要用它捕鱼当然要略做点改变。只是如何做,做在哪,就因人而益了。你这傻小子做不到呗。你师父我就能做到。”
“人不能违背自然,但是可以通晓自然规律做出改变,这是人的胆识和智慧呢,傻小子你懂吗?”
少年头一偏想了想,随后低下头没说话。
他不懂,但不想承认。
“一看就是个不信邪的傻小子。”。
老翁可不是普通人。他通晓这水边飞鸟的习性,岸边的芦苇的特点。他了解太阳,也了解月亮,了解江水下的鱼儿,了解植物的呼吸与星辰的运动,了解漫天夜色在何时吞噬的万物。
老翁把手里剩下的芦苇递给少年,“不信天,自然信人。回去自己试试。”
少年接过芦苇,这是老翁递过来的一根特殊的芦苇,从鱼的嘴里拔出来,还带着血丝。它不长,上面有一个细小的结,长的特别奇怪。少年想借江火看个清楚。
不像吉祥结,长的竟然像龙须钩。
少年痴痴的看着,而老翁却突然开口了。
“厢泉,你知道你名字的含义吗?”
少年点点头:“我只听师母说,厢泉,是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