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日与耶律雉交战之地,到桑亁关,不到百里的距离,大同军狂奔了一夜,到天明时分,已经距离很近了。大同军昨日能从契丹军手中生还,都赖李从璟两计之力,如今大同军得以逃出生天,张大千在敬佩李从璟的同时,却也不想让李从璟小瞧了大同军,是以这一路上,张大千一直在召集各部将校,让他们收拢各自部卒,恢复大军行军秩序。
大同军也不愧是久战精锐,在这一夜的奔逃过程中,全军都逐渐稳住了脚步,更是在天明时分恢复了严整的行军阵型。此事看来简单,实际却是极难的,因为人一多,人心就难免不齐,而负面、消极情绪,往往比正面、积极情绪,传播、感染的的快,四千多人的大军要在撤退路上恢复队列,不仅对各部将校的才能要求高,更要求普通士卒有不错的韧性。
不过因为张大千一路上已经将目前形势明告大同{}军将士,是以全军将士也都知晓,契丹军已退,短时间内不会再来追击他们,所以人心都安定下来。正因如此,大军才渐渐恢复了秩序。要是没有这个前提,若是大同军还在被契丹追击,那即便他们再精锐,那也是无心顾及阵型,只会争先恐后、丢盔弃甲的亡命的。
大同军全军将士既然知晓了契丹军撤退,短期不会来追击的消息,自然也就知道了是谁将契丹军击退——毕竟契丹军不可能自己放弃进攻——李从璟因此进入大同军众将士的视野。
这一路上来,且不说各部将校多争相来一睹李从璟的风采,向他致谢,便是正在行军的大同军将士,也都纷纷扭头张望,想看看那之前只闻名不曾见面的卢龙节度使,到底是怎样一番模样。
如此,只过了一夜,李从璟大火救军、独骑退契丹大军的壮举,火速在大同军中传开。最先,对之前李从璟所作所为的描述,还能跟事实差不多,到后来则是越传越有神奇色彩,渐渐脱离了事实本相,到最后,几乎所有大同军将士,都在脑海中勾画出这样一幅场景:李从璟独骑伫立山丘,面前契丹千军万马,大喝一声报出自己姓名,而契丹军则在听到他的名号后,立即吓破胆,争先恐后往后逃命。
面对大同军将士看待神灵一般的目光,李从璟也只能表示很无奈,大同军将士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虽然场景夸张了些,但总归不是什么坏事。况且李从璟并无王朴所猜想,有插手云州军政的想法,因此对大同军的仰慕,也能泰然受之。
若非大同军军纪严明,此时又在撤退路上,瞧大同军将士那架势,是恨不得将李从璟围在中间抛起来的。王朴眼见此情此景,摇头晃脑的叹道:“世间大恩,莫过于救人性命者,这四千余大同军本是必死之局,全赖军帅之力能以生还,众将士将军帅奉为神灵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得不说,李从璟这个偶像的树立,让大同军本来趋于稳定的军心,得到了更深入的稳固。李从璟看了大同军几眼,心想以大同军目前面貌,便是契丹军真追了上来,也大可回头一战。
天空由黑而灰,再由灰而白的时候,整齐的行军队伍中,响起了一阵悠扬的笛声。在这个让人心安的清晨,笛声如同炊烟袅袅升起,无疑让人心中的后怕和焦急,都淡了几分。
吹笛的是一位面容清丽,眼眸明亮,安静的如同秋叶美好的少女,这位坐在马背上,将梆笛横在嘴角的女子,她轻柔的衣衫在行进中随骏马漫漫轻舞。这样一幅画面平静安宁的让人心折,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恍若回到了溪水潺潺,农田依依的静好岁月。那因征战、战败、亡命而累积的郁结情绪,刹那间烟消云散。
世界并没有那么糟糕,一切都还是那么美好。这是此刻浮上所有人心头的想法。
置身于如此画面中的少女,自然只能是还不到十八年华的细细儿。她早已是李从璟近卫中的一员,这大半年来一直随在李从璟左右。
李从璟向刘细细看去,嘴角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
王朴双眼发亮,连问李从璟此女何人,在得知刘细细的芳名后,他不停的感叹,“先前只见光鲜耀眼的第五姑娘,已是惊奇,却不曾想身边竟然还隐藏着这样一位恬淡如水的女子。怪不得之前未曾注意,她实在是太宁静了些,如秋月如微风,虽近在眼前也与四周景致融为一体,让人难以察觉,真个让令人惊叹!”
感叹完,王朴又拿幽怨的眼神看着李从璟,“李兄,你身边这都是些什么人,有一大帮煞气腾腾的汉子也就罢了,第五姑娘亦是奇女子,现今又出现这样一位少女……”眼神渐渐意味深长起来,“李兄真是福气不浅,果然是fēng_liú人物,好不羡煞旁人!”
李从璟本想与他闲聊两句,听到后来,索性懒得理会他。
丁黑离开李从璟,去追寻他自己的道之后,李从璟身边的近卫,便暂由第五姑娘统率,而以刘细细为副。然则第五姑娘位在军情处中枢,自有军情处繁杂的信息需要整理,是以刘细细目前倒成了李从璟身旁近卫的实际统领。
这倒不是李从璟任人唯亲,且不论他少有徇私情的时候,就算他有意多照顾刘细细,也不可能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开玩笑。刘细细能有今日之位,的确是她本身本事使然。
说起来刘细细的经历,倒也颇有传奇色彩,去年刘细细随李从璟前往草原后归来,以二八年华请求留在李从璟身边,为他效力。李从璟遂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