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
山道很窄,仅能容一人通过,战马都需要拉着才能前行。
山道两边,丛林密布,荆棘遍地,乱石土坑小沟。
在这样的山道行军,别说辎重,便是干粮清水,都带不了多少。
在这样的环境中行军,非精锐不能完成。
李从璟带着百战军,就在这样的山道里行军。山道是山脚附近百姓进山砍柴、狩猎走出的道路,自然谈不上有多平坦,但又没有坎坷到走不通的地步,否则,就算有这样一条道路,李从璟也不可能将大军置身其中、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七个指挥的队伍,单排通行,蔓延好几里路,说是长蛇已经不能形容,从高空俯瞰,倒是更像是一条小溪,一条黑色的小溪。
山道是军情处锐士在勘测地形、绘制地图时,无意中从百姓口中得知的。这件事本是一件小事,不足以引起重视,但在军情处,任何一个细节都会被重视。所以这个情况,先是被上报到桃夭夭面前,随后又被上报到当时还是军情处统率的莫离面前,最后到了李从璟面前。
于是,有了这一次行军。
“穿过这座山林,能直达潭水河,潭水河是梁军主力开赴阳坝必经之路。”路上,李从璟给李绍城等人介绍这次行军的目的,“山道长达四十里,若是能在两日之内走完,你我就能赶在梁军主力之前到达潭水河。”
“若是单个行人走四十里山道,别说两日,半日都能走完,但是大军两日走四十里山道……”李绍城以他老练的军事经验衡量了一下,“很难,特别难。”
“不难,怎能出奇制胜?”李从璟摸了一把脸,汗水被他直接从脸上刷下来,在路边站了一会儿,他道:“这山道是难走,但要避开梁军斥候,只能如此。百战军善用斥候,所以,我比寻常将领更加知道优秀的斥候是何等可怕。常人只知道胜利很耀眼、很出彩,但有多少人知道,为了这份耀眼和出彩,要付出多少艰辛汗水?”
李从璟说到这,前方一阵噪杂,原来是一名将士掉进了天坑。那天坑旁密布丛林,军士太累,没有看清。
李从璟顿了顿,脸色严肃道:“有时候,还要付出血的代价,和生命。”
李绍城点头,“有时候,即便是付出血水和生命,也不一定能够取得胜利,那时候,多的是人来嘲笑。”
“所以,我们这一役,只能胜不能败啊!”李从璟叹息道,“百战军,现在还败不起。”
说完这些,两人又携手埋头进行。
从早到晚,被大山的险恶吞没了数名军士,有人死于毒蛇之口,有人坠落山崖,有人掉入天坑。
天黑之后,大军就地宿营,甚至谈不上宿营,在路边随便一蹲就是,连躺着都做不到。但能休息,对于辛辛苦苦行进一整日的军士来说,已是莫大欢喜。
林英给李从璟找了块不大不小的石块,垫在屁股底下,坐着能舒服不少。
李从璟打量了林英一眼,指着他的嘴唇道:“你这嘴是怎么回事?”
林英的嘴唇又肿又青,活像两只肥大的黑虫挂在牙齿外,他尴尬的扰扰头,发音不清道:“前些时候,一只飞虫在我脸上跳来跳去,一巴掌拍死之后,不知怎么就成了这幅模样。”
李从璟皱了皱眉,“这不是小事,去找医官看看。”
林英给李从璟折腾好干粮和清水,点点头去了。
又叫来军使,李从璟问他:“今日走了多远?”
军使回答道:“不到二十里。”
李从璟眉头皱得更紧了些,挥挥手让军使下去,将军情处的人叫了过来,问他前面的路好走不好走,当得知更加不好走时,李从璟对李绍城道:“明日加紧行军,便是要丢下一些战马和弱卒,也要在天黑之前到达潭水河。”
李绍城点点头表示同意,想了想道:“按照之前斥候的回报,以梁军偏师的速度,今日应该到了阳坝,不知史丛达和荆任重的计策有没有出现纰漏。”
李从璟喝了口水,道:“荆任重是个稳重的性子,有他在,不会出事。”
“希望如此。”李绍城揉着腿脚,“若是荆任重出了岔子,咱们这边就算顺利出山,也是白费力气了。”
李从璟没说话。作为百战军主将,他比李绍城更清楚麾下每个将领的情况,他相信荆任重不会出错,因此才没有派人过去顶替他的位置。
这日晚,阳坝。
“城外有唐军来袭,漫山遍野的火把,看不清有多少人!”
“城中起了大火,民众都冲上街头,乱成了一锅粥!”
戴思远听到这两个消息之后,心跳不禁加速,但他没有慌,平静的思索着。
他冷静,他身旁的将领可没这么冷静。
“城外有唐军不足为奇,但是城中怎么会起火?”戴思明是戴思远族弟,他急的跳脚。
这会儿戴思远岂能想不明白,他冷哼道:“不消说,定然是李从璟事先安排人埋伏在城中。”
“但我等之前为何没搜出来?”戴思明诧异万分。
戴思远看了他一眼,道:“只要唐军换下甲胄穿上寻常衣袍,混入人群中,就和平常百姓差不了太多,军士如何辨认?”
“那……那可如何是好?”戴思明急得团团转,“到了这深夜,唐军里应外合,先是作乱城中,而后袭击城池,城中虽没有大批唐军埋伏,可是这手段丝毫不亚于有大军在侧!如今内忧外患,一个处理不好就有可能马失前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