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爱耽美 > 耽美宠文 > 白鹿原 > 第122部分

鹿三整个后晌都是从土壕里拉运黄土,干旱的天气使黄土从地表一直干到土壕

根底,不需晾晒直接倒进土房储藏起来。天黑以后,饱和往常一样沉默寡语地坐在

饭桌上吃了晚饭,和嘉轩没有说话只招呼一声“你慢吃我走咧”就走出院子。进了

他的马号,给唯一剩下的红马添了一槽草料,就背抄着手回家去了。

鹿三走进自家院子的时候,女人在夏屋炕上听到脚步声,问“你回来了,等等。

我给你开门。”鹿三立在院子里说:“你甭开门我不进去了。”女人就再没吭声。

鹿三推开储藏杂物家具的隔扎着墙的厦屋,摸到了梭镖光骨的把柄,就着朦胧的月

光,在门坎上垫住梭镖,用斧头褪下镖尖头儿来。叮叮当当的响声引来女人的问询:

“黑麻咕咚的你砸啥哩?”鹿三说:“你睡你的觉喀!”

鹿三回到马号,从铡墩旁把磨石抱进来,支在土炕和槽帮之间的空脚地上,反

身关死了马号的木门,用瓢舀上清水,支在脚地的一个洼坑上,然后坐在木马架上,

蘸着清水磨起梭镖钢刀子来。久置不用的梭镖刃子锈迹斑驳,在磨石的槽面上褪下

红溜溜的铁锈,嚓嚓嚓嚓的磨擦声中,钢刃在油灯光亮里显现出亮幽幽的冷光来,

他用左手的大拇指头试试锋刃,还有点钝,就去给红马再拌下一槽草料添上,坐下

来继续磨着,脑子里十分沉静十分专注十单分一。他第四次炸起左手拇指试锋刃时,

就感到了钢刃上的那种理想的效果,如同往常铡草前磨铡刀刃和割麦子前磨镰刀片

子一样的感觉,然后用一块烂布擦了擦钢刃上的水,压到被子底下,点燃一锅旱烟,

坐在炕边上,一只脚踏在炕下的脚地上,另一只脚踩在炕边上,左手钩着弓起的膝

盖,右手捉着尺把长的烟袋杆儿,雕像一般坐着,他等待鸡叫等待夜静以免撞见熟

人,就像往昔里要走远路起鸡啼一样沉静。他的沉默不是脑子简单,主要归于他对

自己的生活信条坚信崇拜。他连着磕掉两锅黑色的烟灰又装进了涸未儿。悠悠飘浮

的烟雾里,猛然想起那年“交农”的情景,在三官庙的场院里,他面对群龙无首嘈

嘈纷乱的场面就跳了起来:“我算一个!”他领着众人进副县府又被五花大绑着投

进监牢,没有后悔过也没有害怕过。鹿三心里说:我就要做成我一生中的第二件大

事了,去杀一个婊子去除一个祸害。

公鸡的啼声沉闪滞涩,鸡脖子里似乎塞着干稻草。鹿三磕掉烟灰,把烟袋插进

腰间的蓝色带子下,用烂布裹着的锃亮的梭镖钢刃也在辊在腰后,吹灭油灯,走出

马号,合上门板,就出了圈场的木栅栏大门,再回身把双扇栅栏门闭合,扣上链扣,

背起双手,走进白鹿村村巷。月亮已经沉落,村巷一片漆黑。

鹿三背着手走过村巷,出了村口就踏上慢坡道,树木稀少了光线亮晰一些了,

踏上窑院的平场,止不住一阵心跳。自从黑娃和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被他撵出家门

住进这孔窑洞以后,鹿三从来也没有光顾这个龌龊的窑院,宁可多绕两三里路也要

避开窑门前头的慢坡道儿。他略一稳步压抑住胸膀里的搏动,走到窑门前,铁链儿

吊垂着,门是从里头插死的,人肯定在窑里无疑。在他抬手敲叩门板时,刚刚稳沉

的心又嗵嗵嗵嗵跳起来他稍有迟疑就拍击响了木板门;这一拍击之后,心反而沉稳

不跳了。“谁呀?”窑洞里传出小娥粘涩的声音。鹿三继续拍击门板,不开口“唉

呀你个挨刀子的这几天逛哪达去咧?”小娥的嗓门顺畅了也就嗔声嗔气起来,她猜

估是孝文来了,“你甭急你甭敲了我就下炕开门来咧!”鹿三头皮上呼喇呼喇直蹿

火,咬着牙屏声闭息待立在门的一侧。咣当一声门闩滑动的声音,鹿三一把推开独

扇子木门板。小娥被门板猛烈地碰憧一下,怨声嗔气地骂:“挨刀子的你求疯了咧?

开门鼓恁大劲!”鹿三闪身踏进窑门,顺手推上门板,呵斥说:“悄着!闭上你的

臭嘴再甭吭声。”“哦哟妈也!”小娥吓缩成一团,双臂抱住胸膀上的奶子,顺着

炕墙就势蹲下去,用上身遮往光裸着的腹部,悲悲切切抱怨说:“你来做啥嘛?鹿

三瞧着缩在炕墙根下的一团白肉,喝令说:“上炕去穿上衣裳,我有话说。”

小娥从坑墙根下颤悠悠羞怯怯直起身来,转过身去,抬起右腿搭上炕边儿,左

腿刚刚跷起,背部就整个面对着鹿三。鹿三从后腰抽出梭镖钢刃,捋掉裹缠的烂布,

对准小娥后心刺去。从手感上判断,刀尖已经穿透胸肋。那一瞬间,小娥猛然回过

头来,双手撑往炕边,惊异而又凄腕地叫了一声:“啊……大呀……”鹿三瞧见眼

前的黑暗里有两束的亮的光,那是她的骤然闪现地眼睛,他瞪着双眼死死逼视着那

两束亮光(对死人不能背过脸去,必须瞅住不放,鬼魂怯了就逃了),两束光亮渐

渐细弱以至消失。她扑倒在炕边上,那只跷起的左腿落下来吊垂到炕边下,一只胳

膊压在身下,另一只胳膊抓扑到前头。鹿三这时才拨出梭镖钢刃,封堵着血咕嘟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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