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打架和作战是有类似之处的。罗逾在雍州看王蔼练兵时曾有些心得:最怕就是来人稳扎稳打、步步紧逼,而丝毫没有破绽可寻;最不怕就是像这样子的外行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胡乱奔袭,只打个气势逼人,其实到处都是缺口。

他被挑起了战斗力,先时那些悲怆和自伤,以及思念和绝望都没有了,只剩下求生的本能——目光瞬间特别敏锐,耳朵能听到四面八方武器挥来的风声,身上的每一块精峻的肌肉此刻都充满着弹力和爆发力。

左手扼喉、右手挥刃;左肘锤击,右手刺入;最后一个,张牙舞爪地打将过来,可是到底孤军奋战,脚步里全无自信,只消轻轻一绊,在他跌倒的瞬间割断咽喉即可。

喷溅的鲜血洒了他一头一脸,腥臭无比。

罗逾转脸躲避的瞬间,听见最后被杀的那个人垂死挣扎,把手里的匕首扔了过来。

他因为洁癖,躲得慢了分毫,胳膊被刀刃擦过,回头检视时,却只看到胳膊上一条白色印子。再捡起那把匕首:钝的!

把其他三件武器捡起来:也都是钝的。

罗逾庆幸之余有点觉得好笑:这果然是亲生父亲。但是,又怎么会有这样无理取闹的亲生父亲呢?!

门开了。叱罗杜文走进来,也没为儿子刚才精彩的搏杀鼓一鼓掌,只把手一伸:“你的剑给我。”

罗逾嘴角抽了抽,心里五味杂陈,竟不知是怨他还是嗔他,只能头一低,一副惯常的“我也不惹你,我也不亲近你”的表情,把剑柄递到父亲的手里。

皇帝凝视着流淌着鲜血的剑刃,终于笑了起来:“宥连,这才是养剑之道。”

他目视儿子笑道:“杀人还是很快活的,是么?他们四条命被你掌控着,对么?还怕不怕了?想对我说点什么吗?”

罗逾死着一张俊脸,好一会儿说:“父汗,我身上太脏了,我要回去洗澡!”

皇帝一脸又好气又好笑的神情,瞪了他一眼道:“再杀一个才准你回去!”

这个自然是李梵音了。

罗逾看着她投在家庙偏间窗户纸上的影子,细挺的鼻梁,勾勾的下巴,长长的睫毛,支颐看着跳动的烛光,那影子也跟着烛光的跳动而忽大忽小,起伏跳跃着一般。

这是个无辜的人呢!

陪着一起来的皇帝在儿子耳边说:“你不想想南秦的那位公主?”

罗逾回头看看父亲。

叱罗杜文笑道:“只要杨寄肯让她嫁,我就肯让你娶。”

“但是以后——”

“现在还没有,谈什么以后!”皇帝低声呵斥着。

想想杨盼。罗逾握着手中的短剑。

想想阿娘。他根本没有路可选——他杀,或者别人杀,其实李梵音已经必死无疑了。

想想妹妹素和公主。罗逾又有些心酸心寒,李梵音一死,素和的性命岌岌可危。

可是,能掌控这一切的人并不在乎这些妻妾儿女的性命。他只要他的国土和权力越来越大,只要他的野心得偿所愿。

罗逾慢慢走了进去。屋里传来李梵音的尖叫和咒骂。

皇帝叱罗杜文在窗户纸上饶有兴趣地看,看着他儿子的身影慢慢逼近过去,好像是捂住了那位公主的嘴,好像还捂住了她的眼睛,好像还在喃喃地劝慰着她什么——这软弱好拿捏的孩子!

终于,看见窗户纸上有了短剑的投影。

剑隐没了,又出现了。

剑尖上一滴滴垂着水珠的影子。

皇帝气定神闲地背手等着。

他的儿子,垂头丧气从屋子里出来,握着那把短剑,身上斑斑驳驳到处是血迹,不知道是前面四个死囚徒的,还是现在这位娇美公主的?

皇帝一个眼色,他的侍卫到里面查看了,少顷过来说:“大汗。李公主断气了。当胸入心脏,死得很痛快。”

皇帝笑着拍拍儿子的肩头:“好了,别哭丧着脸了。将来为朕守江山,这样的事做得还会少?宥连,这才是长大呀!”

转脸吩咐宦官给五皇子取件外衣来。

罗逾低声问:“我可不可以在这里先洗个澡?冷水也行。我太脏了,太脏了……”

什么毛病!

皇帝有些恼恨,但再看看他此刻居然有些哆嗦的小可怜样子,竟把一口怒气忍下来了,指了指后院说:“那里有井,有轱辘,你自己打水洗吧。朕先回宫了。”

留了两个宦官伺候罗逾洗澡。两个人被赶得远远的,只能背倚着月洞门的外墙,无聊地听里面的水声哗哗。

偶尔瞟一眼:嗬,这五皇子可真爱干净哪!水打了一桶又一桶,好像不怕累;早秋的晚上,平城还是挺冷的,这深井的水,居然不怕凉!他狠命地搓着自己的肌肤——刚刚两个宦官也看到了,靖南宫里脱赤膊了上身的这位皇子,皮肤跟女孩子似的,又白又亮,难道不怕这样狠搓搓掉了油皮?

最后,罗逾喊两个宦官送衣服。他厌恶地看着地上被血污了下裳,说:“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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