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不是还有吴掌柜签下的文券么,他们要真是催得紧,大不了咱来个死不认账就是了。”连翘不以为然道。
梓蓉却不这样想,“这事儿说到底确实是咱欠了人家的,我原也没打算赖账,立那文券不过是防着吴家催逼,可若是真到了那地步,折腾一番怕是在所难免的。”吴家势大,想要跟他们耍无赖,岂会容易?而沈家如今,是万万禁不起折腾的。
连翘立时愁起了眉头,“我还以为有那文券就万事大吉了呢,原来还是不行。”
“能不用是最好的,”梓蓉合上账册,展了眉头道,“行了,现在愁这些也没用,我估摸着应该到不了那地步,你让厨下准备点软烂的稀饭,搁点儿红枣枸杞,我娘也快该醒了,到时候肯定要吃东西的,”说到这儿她微叹了口气,“如果有血燕就好了,那东西最滋补,娘亲用来定然是极好的,可惜……”可惜血燕燕窝价贵,搁在以前沈家也是舍不得买的,更何况如今?
“再贵也没有几百年的老山参贵重,”连翘想到这个心里还是不痛快,如果自家那支人参没送人,又岂会欠下这样一大笔债,真是大方了别人委屈了自己。
梓蓉也不痛快,毕竟,躺在床上的是她娘亲,她比谁都担心,奈何,事情已经出了,也只能向前看,“行了,当时谁也料不到今天,江叔好歹这么大年龄了,昨儿我那般其实也算过分了。”
连翘还是有些不平,“好,谁让他年纪大、夫人又看重呢,以后他干什么我都忍着,忍得肝疼我自己受着就是。”
“放心,以后家里拿主意的事儿也不会让江叔再沾手了,用不着你忍什么,”梓蓉拍了拍她手,软下神色,“好连翘,他毕竟是看着我长大的人。”到最后已是撒娇的语气。
连翘立刻被哄的没了脾气,脸上也有了笑模样,“好好好,谁让你是小姐呢,放心就是,我什么时候让你为难过?”
两人正说着话,伙计来传话——沈娘子醒了。
梓蓉几乎是飞扑着上楼的,她到的时候,沈娘子已经醒来有段时间了,江梁正一勺勺的给她喂药,动作温柔而细致。
见梓蓉进来,他微微一惊,随即便是尴尬,忙起身让开地方。
梓蓉满心惦记着沈娘子,并不在意,只看着床上之人。
沈娘子半躺在靠枕上,微睁着双目,听见动静,抬起头来,见是她,便扯了扯唇角,露出个有些无力的笑容来。
梓蓉愣愣的看着,似乎尤不敢相信,少顷,眼圈一红,飞扑在床。
“娘亲!”
刚一开口,泪水已煽然而下。
她将沈娘子的抱住,纤细的身子微微清颤着,良久,哽咽出声,“娘亲,你、你可吓死蓉儿了。”
她再要强,也不过是个十五岁都不到的姑娘,平时忍着也就罢了,现在心心念念的人终于醒来,她如何还忍得住?
沈娘子柔柔的看着她,眸中有疼惜之色浮起,“傻孩子……”
梓蓉将脸紧紧贴在她身上,摇着头不说话,只是哭个不休。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无助惶恐,是沈娘子不曾见到过的。
一颗心越发酸软,她微红了眼角,轻声安慰,“都过去了。”
“娘亲,我、我以为你、你不要蓉儿了。”梓蓉依旧哭个不停,她都不知道自己竟会有这么多的泪,似乎,这些天的惊慌疲惫、惶恐不安全都化成了泪水。
沈娘子也不再开口,只是柔柔的看着她,一颗心又酸又软,眸中疼惜之色愈浓。
女儿这次的确是吓坏了。
不知何时,江梁已经出去了,房间了再没别人。梓蓉哭到最后人都有些抽抽了,那泪才略略止住,可一双妙目却已然红肿。
她抬首望向娘亲,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
梓蓉积了满心的话,她想告诉娘亲自己有多害怕多后悔,想告诉娘亲家里现在的难处,想告诉她自己以后的打算,可看着娘亲的疲惫容颜,这些事情却都说不出口。
她娘亲是久病之身,此时人虽然醒来了,精神却极差。
梓蓉不忍心让娘亲再忧心焦虑,只能压下满心拥堵,说,一切都好。
沈娘子却早就从江梁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虽然觉得女儿做事有失周全,但她一个姑娘家当时又是那样的情况,的确是很难做的更好了。
见女儿此时百般隐瞒唯恐自己担心,她只能伸出枯瘦的手,将梓蓉的手握了,低哑着声音艰难开口,“放心,事情都过去了。”
“恩恩,都过去了,”梓蓉连连点头,“娘亲,您安心养病,以后家里的事情我来操心,我一定要把您照顾的好好的,再不让你生病。”
“傻孩子,你一个姑娘家迟早要嫁人的,何苦操这些心?”沈娘子微微有些气喘,缓了好一会儿方拍了拍梓蓉的手,声音却是越发的低微,“这些事儿还是交给你江叔吧。”
梓蓉没想到娘亲这个时候会说这事,微微一愣,随即诧异,“娘亲怎么会这样想?就算是嫁人也得会管家啊。”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男主外女主内,除非是妾侍通房,女人出嫁后都是要管家的。
沈娘子见她眸中尚有泪痕,鼻尖还红着,一双眼睛却睁大了,愣愣然的,全无方才悲切无助的可怜模样,不过却是一样的招人疼。紧着的心不由松了下来,只觉柔情满腔,眸中透出几分戏谑之意,“现在就想着嫁人了?”
梓蓉是惯会见杆爬的,见她态度软,忙哀求,“哪有?我才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