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熬好的姜汤,看着右臂已经被甲八包扎好,呆呆看着她的赵珊,砰地一声将粗泥碗拍在桌上。

泥碗瞬间裂成几大块,她的手心也被划破,可她就跟完全没感觉一样,指着赵珊破口大骂:“我怎么就这么看不惯你这幅死样子!当初我就不该答应何东……”

“三娘!”甲八叔瓮声瓮气喊了一声。

丑三娘瞪到一半的眼睛垂了下去,不再言语。

为什么他们都知道?

只有她如同个局外人般一无所知?

赵珊试图调动脸上肌肉,扯出一抹淡然的微笑,刚笑到一半,又被丑三娘不耐烦地喝止,“别笑了,丑。”

“别哭了,丑……”

模糊的记忆里,有人也曾经对她这样说过。

赵珊自嘲地叹了口气,那些记忆太缥缈,她好像……已经记不太清楚。

时光荏苒,转眼过去三个春秋,眼下又是初冬。

像是有人拿着筛子往下筛面粉似的,天中落着细细的雪子,风卷着雪子,带上些凌冽的寒,却依旧无法阻挡平洲城西穿梭在花街柳巷间,fēng_liú才子骚客富豪一掷千金流连于温柔乡中的心。

鳞次栉比的楚馆秦楼前,浓妆艳抹的姑娘们盛装打扮站地站着,朝过往的行人摇动手中的红纱,吹来阵阵香风,语气绵软地邀他们共度这寂寞长夜。

一个精心打扮过带着两个小厮的富家子弟,不耐烦地撩开扑到面上的红纱,无视身后神女们声声带泣的娇啼,埋头朝前方赶去。

若是平常,他也就顺脚进去,但今夜不同,今夜可是风华楼举办的第一届花魁大选,他早早地安排小厮定下靠前的位置,位置过时不候,去晚了,就只能在楼外听风。

他抹了一把因为急急赶路额头浸出来的薄汗,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眼前三层高雕梁画柱的楼阁间,早已高高挂起长串的大红灯笼,漫天红色的轻纱被风卷着飞舞,温柔地包裹着白白的雪子,有一种格外动魄的壮美。

候在门口的小厮迎上来,问清他预定好的位置,将他带了进去。

风华楼下的一楼大厅里,满满当当坐着许多人,有那相识的fēng_liú俊杰,彼此拱着手热络地寒暄。

这建成也就半年光景的风华楼,俨然已经抢走平洲城内大大小小风月场所的风头,成为平洲城内最受豪门富贵,权贵雅士欢迎的清吟小班。

风华楼独美当前,自然也有那不甘心的暗中前去挑衅,不过均被悄无声息地暗中解决,不但没有损其半点风华,反而将其声望烘托得越来越盛,人人皆以在此订上一份座,跑堂小厮能叫出一声姓为谈资。

热热闹闹的大厅之上,三楼一角隐在二十四扇金丝美人屏风后面的包房里,一个红衣少年慵懒地斜靠在堆成一座小山的靠枕上,修长的手指百无聊赖地撩拨着垂在他面前的,从万块水晶中选出最剔透的那一块,精心打磨成同样大小,用金丝细线串在一起的水晶帘。

水晶帘掩去他的面容,怎么也看不透他的神情。

对面坐着的那个红衣美人,终于放弃地将视线从水晶帘移到面前矮几上摆放着玉盘,伸出如青葱般的玉指,捡起一颗还有水珠凝结在上面的紫皮葡萄,想要给少年剥开。

“仔细着,阿竹。”少年的手指好似玩腻了面前的水晶珠子,转到矮几上的青铜酒樽上,哑声说道:“这葡萄汁水沾染了手指,可就不美。”

被唤作阿竹的美人,将绯红薄纱中露出的大片雪白sū_xiōng往前凑了凑,语气里裹着化不开的蜜意,“三少……”

少年的手指将青铜酒樽端起,送到两片红唇之间,已经有些冷却的液体带着热辣之气顺着他的喉咙滑落,他满意地闭了闭眼,继续道:“该下去了。”

阿竹恹恹地将手中的葡萄放回果盘,语气不快道:“那群臭男人,谁稀罕。”

少年半阖着眼,吃吃笑了一声,“他们都是来看你。”

阿竹娥眉轻拢,倾城的面容带上许多愁,“可我只想陪在三少身旁。”

少年不语,屋内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阿竹意识到太过觊觎,出声想要挽救时,方才听少年低低说道:“阿竹,这世间若想活得痛快,情之一字,最要不得。”

阿竹气恼,“是谁伤过三少,我去杀了她。”

少年的手,迟疑地在青铜酒樽环耳上磨蹭了两下,“阿竹,今天是你的好日子。”

“是。”阿竹终于记起今日所为何事,不甘地一噘嘴,朝少年福了福身,起身退下。

大红色的轻纱铺在莹莹的竹制地板上,一寸一寸慢慢退去。

偌大的空间只剩下他一人,陷在一堆柔软的死物里,无聊地把玩着特意花高价钱请人打造的青铜酒樽。

他懒洋洋地对着虚无举杯,嘴角浮上一抹惨淡的一闪即逝的微笑。

好戏,就要开场了。

☆、第 47 章

向来清雅的风华楼,此时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勾得寂寞中的昏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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