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古刀。

胳膊肘磕在床沿,云鸾眉梢锁在了一起。“异瞳?”云鸾茫然地望着离他三步外,双手持刀的北漠少年。

“你自己不知道么?”沙扬刃比云鸾大了四五岁,在北漠上,这个年纪的少年已经不算孩子了,北漠的孩子年满十四就算成人,在月牙泉沐浴过的少年配上父亲亲自打制的匕首,就算是行过了北漠的成人礼。沙扬刃在两年前接过了父亲瀚海王赠予的古刀,这柄刀据说是千年前北漠天狼王迎战元始帝天缗时所佩的古刀,驱神劈邪,不论神祗还是妖魔,都躲不过这柄刀。

云鸾从沙扬刃的眼神里看出了他的忌惮与戒备。云鸾轻轻摇了下头,不由自主地想去摸怀里的玉石,却被沙扬刃喝住了。

“别动!”沙扬刃往前跨了一步,即使他忌惮云鸾,但他仍旧是瀚海王骄傲的儿子。

云鸾惧怕沙扬刃,听他的喝声,云鸾真的不敢再动,手悬在胸中,他无辜地望着对面举起古刀的少年,随后垂下了眼眸。“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怕我?”云鸾嗫嚅,小声地抽泣,眼泪溢出眼眶,粉雕玉琢的孩子秀气得像个女孩儿,他一哭,就像有一柄匕首,轻轻地在沙扬刃的心上划下了一道细痕。

“你不知道?”沙扬刃放轻了声,手里的刀也垂下了一点。

云鸾摇了摇头,肩膀一抽一抽地。他在尽量的控制着自己决堤的情绪,可控制得并不好。

沙扬刃怜悯心又起,他放下了手中的古刀,将它重新系回了腰间。沙扬刃站在床边,看着垂着脑袋的内陆世子,一字一字地解释道:“你们世乐的传说,如果有人的眼眸会变换成黑与白两种极端的颜色,那这个人会毁灭所有的一切,他会失去所爱的人,至亲会枉死,只要是他爱过的任何人,都不会有善终。”沙扬刃绷紧了脸,这也只是传说,他从未见过有异瞳的人,对这个传说也将信将疑。

“失去所爱的人……至亲枉死……爱过的人都不会有善终……”蜷缩在床上的少年喃喃重复着沙扬刃的话,声音越来越小,至最后几不可闻。他每重复一句,就抖动一下肩膀,好似十分害怕。

“我是异瞳?”忽然,云鸾猛地抬起头,与沙扬刃对望。

他的眼里满是哀伤,漆黑的眼仁看不见底,却让人看着心痛。沙扬刃想上前抱住这个瘦小的孩子,但一见他的眼眸,沙扬刃就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不经意地动作落在了云鸾的眼中,十岁的孩子苦笑,他看明白沙扬刃怕他。原来,祖洲最悍猛的勇士们,也会惧怕身而妖异的自己。

今夜的帝都沧落无月。

素衣宽袍的男人悄无声息地推开了紧闭的大门,屋内一豆灯火,在灯火前,跪着一个身着玄袍的人。玄袍男子长发披散在肩上,只用一根滚边压着金线的一指来宽的白缯简单地在脑后束了一簇头发。玄袍男子眉目俊朗,不过二十来岁,他跪坐在一个刻着葵花的素白色木盒前,闭着眼冥想。

素衣宽袍的男人一步一步地走向玄袍男人,如睥睨天下的帝王,每一步都迈得坚实,迈得自信。

“国主深夜造访,巫远有失远迎。”跪坐在地上的玄袍男人淡淡开口,却没有起身见礼的意思。

云轩走至巫远面前,跪坐在他的身旁,目光徘徊处,是巫远面前的雪葵盒。“你今日占卜过了?”云轩微微俯下身,拿起地上的雪葵盒,就像是信手拿起了随便一样什物,将雪葵盒拿在手中来回地看了看,云轩刚要打开盒盖,雪葵盒就被巫远夺了回去。

“啧,不过就是看一下而已。”云轩咂了下嘴,身子往腿上压了压,他不太习惯这样的跪坐,虽然这是从元始帝开始就要求所有天姓贵族的坐姿,可云轩就是不喜欢。

巫远瞪了一眼云轩,将雪葵盒重新放回了面前的地板上。从元始帝革新司命院开始,每逢极乐鸟羽脱落,司命院的大司命就要用脱落的极乐鸟羽占卜。上一次,大司命巫远用极乐鸟羽占卜出了世子云鸾的不祥,唯送极北之漠,才可化解世乐皇族的血灾。这一次,巫远还未占卜,云轩就先登门造访了。

“我说过那并非一劳永逸的方法。”巫远右手修长的食指按在雪葵盒盖上,冷冷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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