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胤禩腹诽着,不仅记得,爷也是实干过的,只是那会爷是做男人的功课。

总而言之,这个当口是无法托辞了,胤禩只能任由方若扶起自己,并擦拭干净。然后被外间的两位姑姑用一副宽大的火红锦被紧紧裹了,如同一个春卷。随后便进来两位太监,一头一尾扛起,顺着穿堂过去,直奔皇帝寝殿。

这“卷春卷”的情趣,八成是皇帝独享的,即便是曾贵为亲王的胤禩也是无福消受。却没料到有了今日,堂堂八贤王此刻化身为这被卷里的暖玉温香,被人扛上龙榻,以供圣主把玩。只肖这么一想,在被子里的胤禩,脸上就已羞愤得滴血一般。

就这么被人安置在床榻上,蒙在被里的胤禩紧紧抓住两侧的被子,生怕皇帝冷不丁的一把给他掀了。但听着太监脚步声远去许久,半天也没人来掀,胤禩便有些忍不住了,于是略微往上蹭了蹭露出眼睛。

这不露还好,一露出眼睛,可不是和正站在床边盯着自己看的皇帝对上眼了么。

当看到胤禛那黑洞洞的眼眸时,胤禩活生生地打了一个哆嗦。虽然这本就是皇帝寝殿,皇帝在这里出现是理所应当的,但老四不声不响也不知道站此看了多久,实在是可恶。

胤禛其实从太监把人扛进来的那刻就立在床畔,足足看了这卷锦被半盏茶的时间,心里竟有些踌躇。直到胤禩不安分的钻出了头,皇帝这才移了移身子。只见胤禩的眼神有一瞬间恍若受惊般闪动,随后却又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不动。胤禛的手一直背于身后,手指动了几次,最终才伸出手打算掀了锦被,却不料刚刚掀开一截便拉不动了。

胤禛微微用力,便觉得里面那人也更用力的扯住被子,那暴露出来的白嫩脖颈,乃至整个露出的肩膀都因用力而瑟瑟颤抖。

“大胆。”胤禛松了手,直接将被子扔在胤禩脸上。

脸被遮住之后,胤禩心里默念:快点送爷走。他记得碧月曾经提过前不久有过一个安答应正因为不合皇帝心意而被原封不动送回,爷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就在胤禩正在自我安抚的同时,只觉得身上忽地一重,似乎被扔了什么东西在身上,力道极重。随后就听见皇帝用极为烦躁的语气命令道,“换上这件,到前面来见朕。”然后便是一阵脚步渐远之声。

等了一会,胤禩听着周围没有声响,这才从被子中再度钻了出来。寝殿内不见半个人影,只有火烛摇摇曳曳映着明黄的帐子格外耀眼。而胤禩低头一看,扔在自己身上的却是一套石青色的朝服。

胤禩以往虽无需亲自穿衣,但毕竟对常穿衣物还是有些经验,很快便将中衣穿妥。再拿起补服一看,前后并两肩,共绣着五爪金龙四团,正是亲王的等级。

胤禩拿着衣服端看良久,已经大概猜出皇帝的心思,最终还是觉得有衣穿总是好的,便费了几分力气将周身穿戴整齐。

皇帝愤愤地回到西暖阁的暖塌上,照例看着奏折,但却一本也没有看完。干脆喝起茶来,却左等不见人来,右等还是不见一丁点动静,几番想要叫苏培盛过去瞧瞧,但都按捺住了,毕竟皇帝私心里不想让任何外人见到此番场景。

终于西暖阁的后穿堂上有了动静,胤禛眼眸倏地一缩,却很快放下茶杯,低头继续看起了奏折,仿佛如常。

很快,那个脚步声进了门,胤禛觉得这个答应倒是识趣得很,竟也不出声,于是眼也不抬直接命道,“走近点。”

胤禛感觉到那人停在了离软榻五六步远的地方,便继续开口道,“再近点”。

直到那身影近到足以挡住皇帝的烛光,胤禛才合上奏折,展眼一观。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静止,胤禛看到的是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合意的画面。这答应穿上老八的朝服,虽然身子略显瘦弱娇小几分,但竟有一股与胤禩别无二致的气质。

皇帝起身,绕到胤禩身后,将他披散的长发拢了拢系于一处,才又翻过胤禩的肩膀,让这张他颇为熟悉的脸庞对着明媚的火烛,让皇帝欣赏个清楚。

像,胤禛在心里念着这个字。他不敢置信,这世上竟然能有如此相像之人。胤禛甚至开始疑惑莫非上苍让他来到这个世界,就为了与这个和胤禩一模一样之人相会么?这个认知闪现在皇帝脑海,在他深不见底的心海中撩起一串涟漪。

当胤禛反应过来时,他宽厚的手掌已经率先抚上了胤禩的脸颊,细嫩的触感和对方低眉敛目的乖巧模样,再度唤起了皇帝对少年时代的追忆。

“坐在朕对面,替朕研墨添茶可好?”胤禛执起胤禩的手,将他拉到软榻上坐下,而自己再度回到方才的位置上端坐,拾起奏折,眼神却还停留在胤禩身上。

胤禩看着皇帝对自己流露出的温和笑容,竟有一阵恍惚,这可还是他那位刻薄寡恩的皇帝四哥?胤禩忽地想起之前种种关于本朝里皇帝与廉亲王的情深意重,突然有了几分相信,也许在这个雍正朝里,他与四哥走的是明君贤王的路子。思及此处,胤禩的眸子盈盈闪动,莫非这就是上苍让他来到这里的意义?让他亲眼看一看他们兄弟二人或许可以走上另一条全新的道路。

胤禩感觉到皇帝的目光越发殷切,最终抬手执起了墨锭。皇帝见他如此,才低下头继续批起了折子。

这一夜,更深夜长。远远看着,一位明黄至尊,一位石青首相,恍如皇帝与王爷隔世再晤,秉灯良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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