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茨的嘴唇浮现在马修身侧,开口问,“什麽植物?”

马修没有料到他这麽问,思考了几秒锺以後,耸肩说,“不知道。我们可以逛了再说。”

劳伦茨质疑道,“你没有规划?”

马修迷茫地眨了眨他浅绿色的眼睛,问道,“规划?”

劳伦茨看著他比兔子更无辜的神情,感到了额角青筋乱跳的错觉。

劳伦茨简直无法相信世上有人连怎样做规划都不知道,真不知道他是怎样度过自己这二十几年的生命的。他觉得自己在马修身上付出了太多的耐心,而现在他还得付出更多的耐心来解释什麽叫规划。

劳伦茨冷冰冰地说,“你必须画出图纸,精确到厘米地规划好每一块区域──这已经是对你的宽限了,在我眼里精确到毫米才是做事的标准。你要确定需要的植物种类以及每一种的数量以便於你计算价格并且带上合适的运输工具。最後,当你完成规划图,你必须从几何美学的层面上证明种上它们会让花园变得更漂亮。如果你的审美糟糕,我宁愿花园里种的是杂草。”

在劳伦茨有关“审美”“规划”的轰炸下,即使是竖琴般的声音也不会让人更好受一些。马修“啊──”地呻吟一声,举起双手说,“好的,好的,我会努力想想规划。但你要知道赫伯特,花朵都是美丽的,如果它们杂乱无章那也是自然的意愿。”

“不,那是你懒於规划的结果。”劳伦茨无情地揭穿道。

他们谈话间,马修看到一只灰黑色的狗旁若无人地跑了过来。他俩同时静了下来,看著那只体型健硕的大狗径直跑到花园角落,举起腿对著植物撒了一泡尿。

那只狗的体型令人称奇,站起来恐怕比一个成年男人还高,四肢粗而健壮。它有一双烈火一般红的眼睛,耳朵机敏地竖起,尖锐的獠牙微微露出嘴,令它看上去充满攻击力。马修敢保证他从来没见过这麽强悍的狗。

劳伦茨则以一种“我什麽时候说过我的城堡里可以遛狗了”的眼神怀疑地看著那只狗,还没有等他开口,他们的身後不远处传来了一个男人愤怒的吼声──

“糖糖!看你做的好事!没教养的杂种!”

那只叫糖糖的大狗在听到训斥後龇牙咧嘴地朝马修他们的身後狂吠。那种吠声是一种令人恐惧的巨响,震得马修脑门疼。

两人的目光又转移到了身後。一个身著猎装的大块头男人不知何时进入了城堡,正向他们大步走来。

“闭上你的狗嘴!”大块头对城堡主人视而不见,快步上前,挥舞著一把银质手枪威胁要把他的狗打成筛子。两颗子弹擦过狗毛打在狗脚边时,狗终於老实了下来,阴郁地趴在了地上。

劳伦茨默然看著飘落在地上的狗毛。

城堡的地下室里。

两个魁梧结实的男人并排坐在马修的桌前。他们都把袖子卷到手肘,粗壮的手臂上布满厚重的体毛。紧身的兽皮背心包裹著饱满发达的胸肌,几缕卷曲的柔软胸毛漏了出来。他们沈默寡言,表情阴郁凶狠,看上去一点也不好惹。他们的出现让这个陈旧的临时诊室显得愈发阴云密布。

准确的来说,其中一个男人在一分锺前还是一条灰黑色的狗,拥有一个可爱的名字──糖糖。另一个家夥在马修小心翼翼的劝说下怒气冲冲地收起了他的银质手枪。此时手枪仍然放在他随手可以拔出来的地方。

“我是下面的魔物猎手,他们叫我理查。”狗的主人率先开口,声音低沈浑厚,毫不拖泥带水,“我听说你可以帮魔物治好脑袋里的病,这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马修听到理查的名字时,差点被茶呛到。“下面”通常是指地狱。而当地狱与“理查”这个名字结合在一起时,他的故事从来只能在传说里听到──可惜这些传说与浪漫无缘。

坐在他面前的是传说中的猎人理查。马修意识到比起挣出诊费,自己的安全才是最大的问题。

那只被叫做“糖糖”的大型犬变成人形後,一直拧紧眉头,一声不吭地坐在主人身边。他看上去心情差劲,显然不认同主人的说法。糟糕的是,他本来就一脸凶相,眼睛血红,当他觉得不爽的时候,看上去可怕极了。

“如你所见,”理查说,“我要你帮我看看我的狗。他的脑袋有点问题,非常暴躁,不听从我的命令。”

“我不需要这见鬼的治疗!”糖糖愤怒地插嘴。

“闭上狗嘴!”理查呵斥。

“呃……我想我们得心平气和地谈一谈,糖糖。”马修试图做和事佬。

“他叫堂吉诃德。”

“我叫堂吉诃德!”

主人与狗同时说。

“……好吧堂吉诃德,外面有新鲜空气,还有一些今天早上刚从集市送来的鲜奶酪,你一定会感兴趣,”马修好脾气地说,“比起在这儿的话。”

那只叫做堂吉诃德的狗从座位上腾地站起来,没好气地说,“最好不要让我等太久,杂种!”他快步离开了房间并摔上了门。巨响让马修一怔,求助地抬头看了一眼劳伦茨,後者漂亮的蓝色眼睛漂浮在他的後方,旁若无人地注视著窗外。

马修心想,他也太没有同情心了!

“看看他!”理查不满地说,“难道他才是主人?!”

马修知道劳伦茨会因为他的客人太过粗鲁而感到不满,但是谁有胆子对著传说中的猎人理查,或者说对著理查的手枪说不呢?

好吧,他一定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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