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还是全组第一场雨戏,但是白天大家已经排练了许多遍,无论台词、走位还是运镜布光,都已经烂熟于心。开始的两场都进行得十分顺利,陆凯风与牧场干部发生激烈争执,继而动起手来。陆离被配戏的演员推搡,倒在泥泞的地面上挣扎、拖行。他怒吼、呼喊,完全融入到角色当中。带着家畜粪便臭气的泥浆飞溅在脸上,他嗅不出来;就连手腕擦破了皮也浑然不觉。
很快就到了最关键的第三场戏。陆离必须挣脱众人的束缚,跑进一旁的马厩,翻身上马逃离牧场。这是一个长镜头,意味着陆离必须一气呵成。事实上现场状况也让他必须全力以赴——虽然仪器都做了充分的防水措施,但是雨中拍摄的时长还是越短越好。
哗哗的雨声已经掩盖了导演助理打板的声音。陆离唯有远远看着电子打板器上的红字运动轨迹来判断表演时机。
群众演员开始推搡,他顺势滚到地上。反正浑身上下已经被泥沙浸透,他索性甩动手臂掀起泥花作为屏障,然后挣扎起身,开始朝着马厩的方向跑去。
不远不近的草原上又落下几道刺眼的亮紫色闪电,陆离本能地低下头去,再睁眼时却发现自己居然被闪花了眼睛。再加上四周围雨声嘈杂,听视觉两大感官全都临时作废,他唯有凭借着直觉向前摸去。
白天的反复排练这时派上了用场,陆离很快摸到马厩的栏杆。群演已经追到了他的身后。不容迟疑,他立刻翻身跳进厩内,跃上准备好的那匹马,抓住缰绳用力一扯。
马匹早已训练有素,立刻按照既定路线冲出了马厩,朝着不远处的草坡跑去。
也就在陆离策马跑向山坡的刹那,又是一道闪电落下。从视觉上看,几乎就劈在了山坡顶上。随之而来的雷声震耳欲聋,把所有人都吓得七窍生烟。
导演已经忘记了要喊cut,在旁边候场的林乾已经领着一帮场工飞奔过去。
等到了山坡上再看,闪电还在离山坡更远的草海深处。而陆离连人带马都摔在了草丛里,无论是人还是牲口都绝对的平安无事。
林乾赶紧把人搀扶起来,又让马队的人来把马牵走。
陆离浑身上下都是泥,也没好意思往林乾的身上靠。只是一边哆嗦着一边问:“过了没?”
“过了,肯定一条过!”
林乾干脆一胳膊把人拽到自己怀里,用带来的雨衣将人兜头裹上,半搂半抱着送回蒙古包里。
今晚的重头戏至此基本结束,考虑到雷雨天候确实不适合户外作业,剩下一场次要的戏份将另择时机拍摄。
留下其他组员收拾器材,陆离和几位演员裹着毯子坐上了返回招待所的汽车。半路上林乾收到了一个好消息——因为大家今晚上的表现出色,所以原本用于人工造雨的那车水,就赏给大家洗个热水澡。因为演员们最早回到招待所,所以他们必须在大部队返回之前速战速决。
苏木招待所的后院有个规模不大的公共澡堂,曾经是一家小型养狗场的旧址。平层的瓦房被砖墙隔出了七八间两平方左右的犬舍,如今改造成了洗澡房。
虽说是澡堂,但并没有什么淋浴系统。洗澡的人必须自备水壶脸盆和毛巾。陆离浑身是泥不方便行动,林乾就顺便也帮他收拾了,两个人匆匆地下楼走向澡堂。
后半夜的水房里没有现成的热水。林乾首先烧热了两桶,让陆离拎着先去洗,自己和其他人等着下一波。
大家都这么熟了,陆离也不假客气。身上的泥巴粘着难受,他就提着水桶闪进了隔间。脱掉半干硬的服装之后,浑身上下依旧到处都是沙土。尤其是头发、手肘等部位的泥巴已经开始板结。直接冲洗太浪费水,他只有耐着性子像老猴逮虱子似的一点点往下剥。
差不多剥了两三分钟,他就听见外头有人陆陆续续地进了澡堂子。左右的隔间也开始有了动静。他又剥了两分钟,自己这间的门口也传来了敲门声。
是林乾,说澡堂子客满了,能不能进来和陆离挤一挤。
反正都是大老爷们儿,以前也不是没有凑在一起过。陆离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然后继续剥着自己的泥壳子。
木门吱呀一声,显然是林乾走了进来。同样将毛巾和水桶搁下,脱下泡了雨水泥水的衣裳,开始用刷牙的杯子往身上冲水。
“你的表现还真不像个新人。”
他一边冲水一边说话,也许是为了解个闷儿。
“其实导演刚开始挑人的时候还有点犹豫,除了你以外还考虑过两个候补。不过看起来,这一把还是赌对了。”
选了我还想找别人?陆离心里是不服气的。但表面上依旧谦逊,说都是导演和各位前辈教导有方。然而客套过后,他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自己究竟有什么地方曾经令导演不够满意。
“主要还是你的外表太洋气了。演演偶像剧肯定不错,但是知青……说老实话,不太像。”说到这里,林乾当然也不忘附上但书,“不过你现在倒是挺像。”
这不是废话么?都在大草原上折腾两三个月了,整天顶个大太阳无遮无掩地晒着,全身爆皮不提,就说化妆师的粉底都换了几个色号。现在每天早晨照镜子陆离都会觉得自己忒淳朴、忒自然,也不敢随随便便和沈星择视频见面了。
陆离一边如此默默感叹,一边又问既然嫌洋气,那韩唯民为啥后来又选了他。林乾倒也实诚,表示面试时的演技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