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车缓缓行来,一上车,空调的低温度让人从头到脚都舒服起来。苏秦往里走了几步,选了个人不多的位置拉住扶手,吴畏跟着他,身后又陆续上来好些人,一时间车厢里拥挤起来。
“这一段是人多的地方。”吴畏边说,边因为人流而往苏秦身上靠了靠。
从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沐浴液味道十分好闻,对方结实的身子贴在背后,随着公车的启动晃来晃去。苏秦看着车窗上的倒影发了会儿呆,再抬眸,突然发现吴畏好似在看着自己。
“?”错觉吗?
他转开视线,隔了会儿又偷眼看,窗户的倒影上,男人确实看着自己。
心里咯噔一下,莫名紧张起来。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吴畏的身躯为他挡出一个安全的小空间,身后拥挤的人来来往往,每次有人下车时,吴畏会因为避让而紧紧贴住苏秦的身体。摩擦的身体让苏秦脸有些红,吴畏仿佛不知情,手上提着的冰啤酒罐几次贴住苏秦大腿,冰凉和热度在苏秦周身来回拉扯,直到下车,苏秦才松了口气。
“家里有饭吗?”走在小街上,吴畏突然问。
“有。”苏秦道:“严戈应该做了饭。”
吴畏笑起来,“那家伙别看他吊儿郎当,其实很厉害。”
苏秦挑眉,面上带出询问神色。
吴畏道:“高中的时候他就什么都喜欢学一点,那时候学校广播出了问题都不用找修理工,叫他去就成了。”
苏秦有些诧异,随即又想起严戈四处兼职,好像确实是每一样工作都能做得顺风顺水。
“他做菜也是一流好手。”吴畏道:“去他家时吃过几次,那一手菜啧啧,恐怕五星级酒店的大厨也就这么个水准了,那时候我以为他将来会当厨师的。”
做厨师也不错啊。苏秦有一搭没一搭的想,听说厨师的工资很高。
两人说着话,前面老房子的顶端渐渐露了出来。拐过下一个街角,巷口就在马路对面,楼下杂货摊前摆着麻将桌,隔壁的房东阿姨正打得热火朝天。
红砖墙的围栏上趴着几只野猫,尾巴懒懒搭在边缘眯着眼,耳朵时不时煽动一下。
“哦苏秦!”房东看见青年,打起招呼来,“现在先别忙回去,停电了屋里热得很,严戈在修呢。”
苏秦一愣,这才发现确实四周都亮着灯,只有他们住的房子从上到下一片漆黑。
“不走运啊。”吴畏将口袋递给苏秦,“配电室在哪儿?我也去帮忙。”
苏秦领他往巷子里走,铁楼梯的下方有个狭窄的小房间,里面此时正蹲着一个人。
严戈咬着手电筒,一身的汗仿佛下雨一样哗啦啦流。
房间里的温度很高,仿佛闷着的蒸笼,光是站在门口,苏秦就感觉一道道的热浪扑面而来。
“什么时候停的电?”苏秦在门口问。
严戈转头看了他一眼,脚边还放着工具箱,手上不停,目光落到背光的吴畏身上。
“都凑过来干什么?”他拿下手电筒不满道:“还嫌我不够热?一会儿就可以吃人肉了,八分熟的。”
吴畏笑起来,和苏秦两人让开路,其实也没什么用,基本没有风吹过来。
“停了一个小时了。”严戈拿手电筒往里照了照,又道:“我回来才知道,这些人也是,就等着我回来,也不找电工帮忙。”
吴畏道:“请你不用钱。”
严戈翻个白眼,倒也没有不悦。苏秦安静地看他,头一次见严戈认真的样子,没了那份流里流气,有力的指节活络灵巧,眉眼里都是专注。
16、15 ...
漆黑的小屋里,只有电筒的光亮着圈出一个暧昧不明的小圈。男人的脸一侧沉在阴影里,露出来的那一侧硬朗帅气,刘海遮住眉眼处,因为微微仰头,鼻梁的弧度带出一分性感来,嘴巴咬着电筒,下颚绷紧,手臂的肌肉线条起伏结实。苏秦忍不住就看了看自己的手臂,这几日被太阳晒的有些黑,却更像一根燃烧过的柴火棒子了。
吴畏蹲下来帮人递东西,两个成年人低声说着话,巷子里安安静静地,偶尔能听到街外传来的几声吆喝。应该是打麻将的人输了钱,又不甘心的嚷着再来一盘再来一盘。
苏秦垫在屁股底下在门口边坐了,他盘着腿抬眼看夜空,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最温柔的催眠曲。
“还有两天,我就得回队里去了。”吴畏道。
严戈嗯了一声,想抽烟想得慌,偏偏又没那个空档,只得砸吧砸吧嘴,“随时有空随时出来聚呗,这年头哪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距离。”
吴畏点了点头,余光去瞄靠在墙上的苏秦。对方半眯着眼,看样子像是要睡着了,汗水从额头上流下来,长长的睫毛轻颤。不知为什么,吴畏就觉得这幅样子的苏秦让人打心眼里觉得舒服,温柔,温暖。大概是这么个心思,只是他想不到更好的表达方式。
二十分钟后,短路的线终于被严戈重新接起来了。已经烧毁的那部分被扔了出来,小房间顶上的白炽灯闪了闪,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