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严耸立的太古铜门已然是残破不堪,满目苍夷。
不需要亲眼目睹,都能想象到这里发生了如何惨烈的战事,空气中还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都昭示着残酷的现实……明瑾一步一步走过来,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强烈,最终他颤抖着手在太古铜门上细细抚摸。
失去神力的太古铜门,犹如一面苍老破败的城墙,布满了仙术的残痕,摇摇欲坠。
神仙死亡,烟消云散,这里空无一人。
明瑾跪倒在地,彻底不能思考。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父君……父君……真的……答案越来越清晰,可是他却死都不想承认。
心底的绝望终于无法控制,燃尽全身,毁天灭地的力量疯狂涌出。
身体几乎要被撕碎,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强烈的渴望突破口,赤红了双眼,意识彻底放空,只想要毁灭这一切,渴望宣泄,只有无尽的杀戮才能使其满足……
生命的气息,他本能的侧过头,看到一抹黑色的身影,完全没有意识的瞬间欺近,力量涌出,那人被冲撞出老远,尘土飞扬,血色满布。
不够,完全不够,越来越多的人影,看不清面目,也不需要看清。他只需要鲜血,只需要生命,来满足心底的渴望,来宣泄无法控制的火热力量。
凶狠残暴,如浴血修罗。
没有人性的狂躁,惨叫声成了最动听的声音,在生命与鲜血的伴奏中爆裂出绚烂到极致的乐章。
只有如此,只能如此,才能满足心底那只疯狂嚎叫的野兽……
半空中,悬浮的透明结界,重黎面无表情的看着这无休止的死亡,没有人性的残忍场面。
站在他身后的青衣男子,早已别过头去,再也无法看下去。
直到所有人祭都被徒手撕碎,鲜血已经无法渗入土地,流淌成河。
明瑾浴血而立,目光呆滞,浑然不觉。
重黎走下云端,优雅的姿态,仿若走在仙雾缭绕中,对身边的残败血肉视而不见,只定定盯着如同野兽一般的少年。
一感觉到有气息接近,少年徒手欺近,火红色的长龙涌出,翻涌着冲向紫色身影。
重黎面上不变,一拂袖,撑起一个半圆形的水蓝色结界,继续一步步的走向他。
少年喘着气,没有章法的释放着无穷尽的力量,虽然依旧无法伤到重黎半分,但他不泄气的继续攻击。
如此僵持,直至力竭。
明瑾彻底没了意识,昏迷不醒。
上千人祭,竟还能坚持这么久,重黎也有些意外,不过还好一切都没偏离轨迹。他抱起少年,任明瑾软软靠在他胸前,鲜血沾染了衣裳,也毫不在意。
退去了厉色,少年安静无害。
重黎垂首,轻声在明瑾耳边说道:”记住了,你父君死于邪魔之手,你可要为他报仇。“
如此重复三遍,似是直达心底的声音,少年那薄如蝉翼的睫毛微颤,最后终是陷入无边的黑暗。
那时候,明瑾还是个团子,说起话来奶声奶气,拼命站直了也是只能让人蹂躏脑袋的份。在他的印象里,父君好高好高,他只能感觉到头发被一个大手揉的乱七八糟,然后是头顶传来闷闷的笑声。
他得仰起头,才能看到父君英俊年轻的面容,笑的淡然,但眼底满是疼爱。
虽然没曾见过娘亲,但他和瑶姬却得到了双倍的父爱,真挚的毫无保留的,这个男人,倾尽心思在九重天上,却也从没有忽略过两个孩子。
明瑾最喜欢爬到父君肩膀上,可以看得很高很远,而且很安全,父君不会让他受到半点伤害。
其实童年的记忆会慢慢变得模糊,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多新的记忆存在脑海里,这些单纯的只有父君的记忆反而被压到最底下,不会去触碰,却永远存在。
以为忘了,却不想,这些都是深入血液,浸入骨髓的亲情。没有必要说出来,却深深的知道,这天下,他只有一个父亲,会为他撑起一片天。
越来越深沉的记忆,一幕幕分毫不差的在脑海里呈现……他第一次学会腾云,父君抱起他转了几个圈,虽然晕头转向的却能看到父君眼底的骄傲,他挺起胸膛,立誓会做的更好,会给父君争光,然后又换来一次头晕目眩……
都说父君为人严谨,不苟言笑。但明瑾却觉得父君十分爱笑,每次在他面前,都挂着温和的笑容,宠溺包容。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这样的父君是他和瑶姬的独享,这般微笑也只是对着他们。
是什么时候呢?越来越不耐父君的管教,想要所谓的自由,最后搬到火翎殿……可是他却没有想过,偌大的天宫,瑶姬出嫁,他搬出去,独独剩下父君……
他会不会赶到孤单……
自从清醒过来,明瑾没有踏出火翎殿半步,整整三天,一动不动的怔怔的出神。
所有人都无法靠近他,直到重黎再次出现,轻声说道:”你这样,是想你父君枉死?“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除了你,还指望谁会给他报仇?“
仿若一声闷雷,直接切断了明瑾心底紧紧绷着的那根弦,他转过头,看向重黎,泪水终于冲脱出来,哽咽道:”师父……“
重黎坐到床边,拦他入怀,柔声道:”我在。“
温暖的气息环绕,心防彻底崩塌,明瑾再也克制不住的爆发出来,哭的声嘶力竭,絮絮叨叨的呢喃着……重黎默默听着,任他发泄痛哭。
不过是孩子,天塌了,自然会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