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之后他才发觉,案上摆着的不是字,而是画了一半的画。严格来说那画其实已经基本完成了,只是一旁的字只提了一半。
画上是一个长身玉立的男人,一袭衣袍随风翻飞,虽然画的十分写意,但寥寥几笔便将画中人的神韵勾了出来。若是赵寻没有看错,那画中之人应是自己无疑。
他将目光转向一旁的题字,李越只来得及写出了前半句:心悦君兮。赵寻双目微眯,似乎被这几个字烫到了一般。
李越到底是少年心性,是以才这般坦然纯粹。
赵寻很是羡慕,却做不到像对方一样。
但他依旧忍不住猜测,依着李越的性子,该如何应对今日之事呢?是委屈妥协,还是鱼死网破?不知怎么的,赵寻突然便有些担心了起来。
情窦初开的少年,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这时一个宫人端了茶水进来,赵寻又看了一眼那画上的题字,忍不住眉头一拧,叫住宫人问道:“陛下去见张大人,是在哪个宫里?”
“回三王爷,宫外的女眷进宫,一般都是在浮翠阁。”宫人答道。
赵寻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可否劳烦你跑一趟浮翠阁,帮我给陛下带句话?”
那宫人自是不敢拒绝,忙应了。赵寻终究还是不太信任旁人,于是不敢把话说的太白,干脆将其写在了纸上。他写的言简意赅,但依着李越的聪明应该一看便知。
那宫人拿着纸便要走,赵寻又叫住人道:“你将这话先带给福喜公公,要他斟酌一下,再决定是否拿给陛下看。”宫人闻言应声而去。
浮翠阁殿外,福喜静静在外头候着,殿内不时传来李越与张玉说话的声音,听起来,那小祖宗的情绪倒是很高昂。
片刻前,六名进宫的女子已经被送出了宫,李越依照她们各人的身份赏了好些东西,还当场将其中一个女子,赐婚给了刚及弱冠的安郡王。
这安郡王是李越的叔叔辈,平日里好舞文弄墨,是个闲散王爷。那被赐婚的女子是户部尚书的侄女名唤冯韶,自幼便是名满京城的才女,曾在十四岁时与安郡王对过诗。
两人对诗都是有人从中传递往来,并未曾当真见过面,但这一来二去的早已惺惺相惜。安郡王曾对李越提及过此事,言及若非冯韶年幼,早有提亲的想法了。
李越念及此事,随口询问了两句,见那冯韶提到安郡王时面色绯红,想来心中也是有些倾慕对方的。李越当即大手一挥,便为二人写了赐婚诏书。
李越这一手拒绝的很漂亮,既没伤了谁的颜面,又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冯韶和安郡王的婚事上。只是张玉愁的脸都皱了,好不容易张罗了这么久,到头来让这小祖宗推得干干净净。
“陛下,这人都是您亲自从画像里挑的……”张玉苦着脸道。
“可这画像里头看着还不错的女子,真到了眼前又不一样了,朕没有合意的,你总不能叫朕勉强就收了吧?”李越道:“到头来朕大不了把人养在后宫里,可这样不是白白耽误了一个好姑娘吗?”
张玉无从反驳,李越面上也不好太过张扬,便一脸严肃的上前几步,对张玉道:“张大人的苦心,朕都知道。如今也快入冬了,往年的冬狩都是草草了事,今年朕想着人好好操办一下,到时候还要劳烦张大人张罗。”
冬狩原与宗正寺无关,但若是参与冬狩的人,涉及到过多皇室宗亲,宗正寺倒是有理由参与。像这种为皇室服务的机构,职能本就很模糊,皇帝钦点了张玉操办,旁人总不能驳了这个面子。
“陛下言重了,臣一定不负陛下所托。”张玉道。
随后,李越又留张玉说了许多关于冬狩的事情,张玉平日里甚少有什么能派上用场的时候,因此倒是颇为重视此事,朝李越提了许多想法。
君臣二人说了足足近半个时辰。
待张玉走了之后,李越从袖中取出那纸条放在手里又看了看,上头只有六个字:欲拒之,先安之。
要想拒绝,先安抚。赵寻这法子倒是很及时,此前若不是福喜及时进去给了他这个,李越说不得便要当着那些宫外女子的面,与张玉翻脸了。
这法子虽然看着寻常,若是他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八成也能想到,可他心烦意乱的,只想着赌气,哪还有心思想着如何解决问题?
倒是赵寻……都替他想好了。
李越看着那纸上的字,简直是看不够。赵寻的笔迹飞扬洒脱,虽然不知是不是因着身体尚未恢复的缘故,乍一看缺了几分内劲,但看着依旧十分赏心悦目。
李越拿着那纸条反复看了好几遍,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了几分笑意。看来赵寻打心底里,还是希望自己拒绝此事,那是不是意味着赵寻还是有些吃味的?
那人明明看着云淡风轻毫不在意,但心里想必还是别扭的很。李越这么想着,便又开始想念赵寻了,只恨不得能立刻见到对方。
第31章
待李越回到寝宫的时候,赵寻已经离开了。
对方虽然私下里与他倒是亲近了许多,可在外人面前还是谨守着君臣之礼,甚至赵寻也并不是把自己当成李越的臣子,而是比臣子更疏远许多的质子。
李越这会儿心里舒畅,倒也没有计较这些,屏退了跟着自己的宫人,便去了偏殿。这会儿已过了午时,依着赵寻的习惯,大约是在午睡。
李越蹑手蹑脚的进了偏殿,果然看到赵寻正侧身躺在矮榻上。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