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躺在床外侧,低低的道:“师兄,睡前长吁短叹,于身体无益。”
东华翻转过身子,只顾自己睡。岂料背后伸来一双手臂,牢牢的环住他,又顺势将他拉入怀里。
东华皱起眉,他就知道玄天没那么好打发,却不曾想到他人前做足了礼数,却趁着黑灯瞎火暗度陈仓。挣了两下仍是挣不脱,又不愿说话,心中那点郁结立刻烧成了一股无名火,在他肺腑间焦灼不已。
玄天忽而将脸埋在他的脖颈后,像在极力隐忍着什么,气息微微发颤。
东华骤然睁开眼,眼前夜色浓重,耳边传来不甚沉稳的低语:“师兄此刻不想见我,可我却忽然想见师兄了。可否寻一个折中的法子,你我就这样入睡,如何?”
他霸道了半日,此刻忽然无端示弱,东华眼中闪出犹疑之色,正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玄天继续向下讲,语声中夹带了几许疑似哀求的意味:“师兄仍是仙上之仙,而我一身咎罪,已是仙魔殊途……今夜我前来无人知晓,绝不污损师兄之名。只求师兄看在往日情分,莫要拒绝。”
东华心中似是被数片细柔的软刃划过,既酸且疼。回思之前他说过恨不恨的话,如今却又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前来s_ao扰,不知是玄天喜怒无常,还是自己真对他做了什么,令他如此矛盾。
东华无言的想,本上仙此刻亦是十分矛盾。
玄天的脸紧紧贴着东华,绵绵的温热气息喷在耳后,随之飘来若有似无的墨兰冷香。东华想着玄天所言“往日情分”四个字,脑海中现出多年前玄天带他寻至紫府洲的那个傍晚。二人将采了半日的朱果与火枣随意堆在一旁,而后并排躺在汨汨泉水边,听四面潮水拍岸,间或传来远处依稀的海鸥鸣叫。
就在东华即将睡着时,忽听得玄天一声惊奇的叫嚷:“师兄,你看这泉水。”
东华即抬眼看去,也面露惊奇之色。
只见那一汪澄澈的水面飞快的低了下去,而后浮出里面光洁的卵石,最后终于见底,是一滴水也寻不见了。
玄天在一旁笑道:“有趣,我发现这岛时是正午,那时还不曾有这泉水,我还以为是记错了。现在看来,这泉水只在半夕之间,其余时候它都是干涸的。”
东华道:“半夕之间……”
玄天想了想道:“不若,给这水起个名字,就叫半夕泉如何?”
东华一品,的确贴切,还颇有意境,便赞不绝口,当下一锤定音。
而后两人复又躺下,喋喋不休的说着话。比如明日计划去何处寻果木,哪里有妖邪可除,朱雀族开宴相邀或是青龙族族主又收了一位夫人等,种种不着调的闲话。
但那时就算聊的是不着调的闲话,东华也觉得回味无穷。
那一夜,随着星河徐徐流遍天际,玄天也渐渐睡去,被挤走了困意的东华翻了个身,背朝着玄天,也开始闭目养神。
却在这时,一只手臂环上了他的腰间。东华一愣,想要回身看时,脖颈处贴来玄天的脸,均匀的呼吸流散在他耳后。恍神间,鼻尖缭绕阵阵碧梅的馥郁清香。
东华拂去了心头忽然浮现的年少往事,他自己也不明白隔了数千年为何忽然回想起那一刻。
大概是现在玄天贴着他的姿势和当时如出一辙吧。
可是那花香却完全变了样子。
东华继续闭上眼睡着,依旧没有回话,却也不再挣扎,就像当年他便没有推开玄天一样。
图一时之慰,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师兄师弟抱一抱~不知道有几个大大在看这个文,可否给小的赏个评呢
☆、昔我(二十二)
东华醒来时,偌大的床上已不见了玄天踪影。若非颈间尚留一丝墨兰余香,他还以为昨晚只是做了个梦。
昨晚他一直保持着侧睡之势。一早起来,浑身僵直,j-i,ng神也差。但看玄天一夜规规矩矩,并没有做出逾越之举,东华反倒觉得自己小人之心了。
若放在千年之前,那时玄天还未叛逃。提起二人当时的关系,东华绝对敢指天誓日,他最了解玄天,玄天他最了解。可是如今,东华却只能将这话翻过来了。
他最不了解玄天,玄天他最不了解。
谁说不是?于玄天来说最重要的那千儿八百年,自己全然虚度了。他安安稳稳沉眠病榻之时,玄天的命途已是百转千回。
算一算,自己还真是不具备指责他的资格,玄天由浅入深,渐为天道所不容,而这一路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在他身旁。
唯一的一次照面,就是当着众仙众魔,在阵前用青龙剑指着他质问。这一指,便算是决裂了。连别人都清楚,更何况玄天。
可玄天竟然出现在自己轮回后的每一世里,临走还将冰魄渡给了自己。东华不止一次的想,前五世的横死究系巧合还是玄天所为。
东华更相信前者,玄天虽然妄为,却还不至于将黑手伸向自己。
那五世,玄天即便是没安好心,可总也不会安什么坏心。
就如当年在无望谷阵前时,玄天说的那句话:“你当年舍命救我,如今又怎会杀我。”
同理,一番仙魔大战时玄天不顾一切带他去离恨天,如今又怎会因为自己的两声指责,来追杀他一世又一世?
东华坐在案前,去案上匣子里寻了些墨块撂在砚池,心不在焉的研磨起来。
可无论如何,他堕魔杀仙总是事实。本上仙纵然喜欢他又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