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窗前许久。

转身。

呼吸声清晰可闻。

房间空空荡荡,静得可怕。

我杵在原地。

生活了三年的地方化身为巨兽,就着寂寞的空气,把我囫囵吞噬。

窗紧紧关着,空调也没开,却感到一阵寒冷。

吸气,呼气,牙齿直打寒颤。

双手环抱胸前,躲在腋下,有体温作对比,才发觉手上冰凉。

我急忙打开衣柜,找出最厚的冬袄裹上,回到卧室,钻进被中。

不知冷到几时,迷迷糊糊睡着。眼前又见到先生。

身体不受控制,看到先生就兴高采烈地扑进他怀里。

“先生这次回来得好晚!”

‘我’蹭先生的外套,鼻端忽然嗅到一股浓烈独特的香气。是夜店亚雌的香水味。

‘我’立即从先生身上下来,冷着一张脸,头撇开,抱着臂膀不肯理睬先生。

你不能这样!

‘我’听不到我的话,我只能眼睁睁地看。

先生褪下外套,往常‘我’会接过挂到衣帽架上,现在的‘我’拒绝配合,先生只好自己挂到架子上。

“怎么了?突然不理我?”

‘我’沉默,低着头,先生走过来,我立刻挪到到别处去。

你怎么能这样对先生!!你怎么能耍小x_i,ng子!

我拼命嘶喊,‘我’无动于衷。

来回几次,先生也发现了不对劲,他把‘我’逼到角落,按住‘我’的肩膀,“说话啊,希尔,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在发什么脾气?”

先生的声音温柔又无奈。

“先生身上有香水味,是夜店亚雌的吧!”‘我’声音低弱,抬头委屈地看向先生。

……这是刚跟先生不久,刻意和先生撒娇,讨先生心疼的语气。现在的我好多年没再这样了。

先生把‘我’搂进怀里,扯衬衫衣领处嗅道,“有香水味吗?”

“有!还是亚雌用的!”‘我’凭臆测胡乱指责,“先生一定是嫌弃我是个雌虫,不像亚雌又娇又软,以后先生一定会离开我,重新娶个年轻貌美的。”

‘我’在先生怀里乱蹭,刻意使声音闷闷地,显得更加委屈。

“瞎说什么呢?”先生哭笑不得,拍‘我’脑袋,“想象力这么好,不作编剧都可惜了。”

“亚雌雌虫雄虫在我眼里都一个样儿,来到这儿我只抱过你。”

“先生就是嫌弃我!要不身上才不会沾上香水味!”

‘我’赖在先生怀里,不肯起来。

“行了,以后我和他们说事不约夜店。”先生抚摸‘我’的头发。

“真的?”‘我’抬头,作出将信将疑的样子。

“真的,”先生笑得很迷人,“就算去过也肯定不让你闻到香水味。”

“先生你耍我。”

‘我’假装要捶先生,却被先生一把扛到肩上,丢到床上。

‘我’和先生嘻嘻哈哈,在床上滚出少儿不宜的节目。

那时的我,喜欢一次次向先生要一雌一雄的保证,要得毫无顾忌,要得理直气壮。

先生的身上,也再没有出现我之外的香水味。

眼前的画面瞬间凝固。

四周烘热,宛如火上炙烤。

在高温里,空气热到扭曲,画面仿佛在蒸腾,弥留之际,我看到‘我’的脸上是那样快乐。

那时,我全心全意爱着先生,这份爱使我满足、愉快。

说一句‘那时’,说一句‘曾经’,都是再也回不到的过去。

爱未变,我已变。

第13章 我的爱人

穿了冬袄,又盖被子入睡,活该我热得像个刚出笼的包子。

我掀起被子,褪下冬袄,把自己静置放凉。望向窗外,天高云淡,一碧万顷。

今天是个好天气。适合远行,适合离家出走。

我起身,整理自己的个人物品。

我要离开,也是时候离开了。

二十九岁,生育黄金十年的最后一年,我对怀孕不再抱任何希望。

感谢那几年拼命赚钱,也感谢先生一直未与我成婚,我的账户之下拥有相当一大笔财产。

亏欠先生一个孩子,这笔账我还不清了。只能将财产死物划给先生,聊以弥补我自觉亏欠的心。

等先生回家,自会有律师与他联络。

自从程芸死后,先生就搬到现在的住处,许多个人物品在那时就扔了一部分。

这两年,我自觉宅在家中的人不值得享受,也未购置太多衣物。

收拾好的东西,一个旅行箱足矣装载。我站在衣柜前,心中陷入纠结。

先生有许多衣服,他在家最常穿那件藏青色上衣,我也最喜欢看先生穿它。

我想偷偷把它带走,但藏青色又只有这一件,先生必然会发现。

走都走了,走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这才合适。

为什么忘记再买一件新的替换过来?反正,我欠的都还不清了,再欠一件衣服也无所谓吧?

我下定决心,把藏青上衣放入箱中。

收整利落,我将电子合影切换为先生独照。带不走的个人物品,能扔就扔。

明天,会有家政做彻底大清扫,这样,我的痕迹就从这件房子彻底消失。

走前,又带走了花瓶中开败的美人梅。

阳光,暖意融融。

我拖箱子走出这栋生活两年的地方。奇异的是,并没有太过伤感,好像理应如此。

我还作乐地想,我离开的背影是不是和先生一样。

不一样的,我自问自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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