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尚章眼里充满了慌乱和迷茫,在花白的发丝胡须下,显得格外可怜。
“你说清楚……你给我说清楚……”
叶久不紧不慢的收起来,坐回了椅子上,似是真的认真考虑了一下,“也好啊,那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褚尚章忙不迭点头,“你说,你说。”
“云城的褚府,是你什么人?”
褚尚章愣了一下,眼里带了点点狐疑,“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只管回答便是。”
“是我远方外甥。”
“那他为何无缘调离了京城?”
褚尚章有一丝犹豫,但还是答道:“家事。”
叶久眉角微扬,坐直了身子,“家事?那好,我问你,你这外甥,和前任吏部尚书祁正则,到底有什么关系?”
褚尚章一下顿住了,他看着叶久漆黑的眼眸,张张口,却没说出话来。
叶久冷冰冰地看着她,掩在衣袖下的手死死捏着扶手,才看看压住胡乱跳动的心。
褚尚章看着她,终是叹了口气,“到底是我小瞧了你,你就是那淤泥里的水蛭,给你一点空隙,你便能吃到人骨髓里。”
“罢了,不过是一桩小事而已。”
“我那外甥是祁正则的门生,也是我按插在贤王那边的内应,与祁家交往甚密,前年二龙相争,也是他与我报的信,沐王殿下这才有所提防,反将了贤王一军。怎么,这祁家又碍着你了?”
叶久闭了眼,深呼吸了三次,才将心头的火气摁了下来。
又是他……又是他……又是他!!
她现在恨不得把面前这畜生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先前北宵的密信中只查到这两人的舅甥关系,以及外迁时间的巧合,她也只是怀疑此事可能与祁家倾覆有关,只是没想到,事实会是这么让人恼火。
“小事么……”叶久仰了仰头,把眼里的泪逼了回去,“像你们这种只在乎自己的人,其他所有人都是蝼蚁,根本不值一提吧。”
“好在,你这样的‘巨人’,将一辈子钉在耻辱柱上,任后世谩骂,‘流芳千年’。”
褚尚章闻言却是不恼,嘴角挂着狞笑,道:“那又如何,生前恣意,谁又管它身后名。”
“只不过你这样忠君爱国的奴隶,一样要下来陪我,陪我这个罪人哈哈哈哈哈。”
邪气的笑声回荡在牢房里,褚尚章阴恻恻的看着叶久,道:“哦对了,不止如此,还有你那个相好,还有薛青迟,统统下来陪我。”
他咬着牙,眼白占据了大半眼眶,“我告诉你,没有解药,我把那人杀了,杀了哈哈哈哈哈,你们活不成,哈哈哈,没有解药,没有……”
叶久平静的看着褚尚章几乎癫狂的状态,她掸了掸袖口落下的灰,轻道:“那你可别先被索命的冤魂撕碎了才好,三万多呢,褚伯父。”
褚尚章脸颊不停的颤栗,依旧死盯着叶久不放。
叶久淡淡一笑,临走前,忽得想起了什么,又弯下腰,轻声温语的道了句:“对了,那个镯子,是一对儿。”
说罢,叶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直到即将踏出大牢门口,一阵凄厉的笑声混杂着嘶吼,忽然从深邃的走廊里传了出来,叶久顿了顿,平静的眨了下眼,随后迈进了光明。
……
回去的路上,叶久少见的弃了车,反倒骑着马,慢慢悠悠的往侯府走去。
而马背上的人,面色却是依旧沉寂。
叶久不想那么快回去,一点也不想。
那些陈年旧事终于水落石出,不论是林将军战死,还是祁家旧案,一桩桩一件件,看似都画上了句号。
然而眼下百日魂无解、北宵入狱、纡宁重伤,哪一件都足以让她问之色变。
她好像得到了答案,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得到。
叶久重重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