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活着的人脸色都有点不好。失去卦象师同时也代表他们失去了寻找的方向。这太恐怖了,对于所有人而言,未知,死亡和能预料到的背叛——神子身边的是妖怪吗?神子和来袭的妖怪有关系吗?他想做什么?是他杀了那些人吗?

观禅极为狼狈。他面上的惊慌失措还没有完全散去。那几乎是一场力量极为悬殊的戏耍——他们从来没有遇见过如斯强大的妖鬼。恐惧无孔不入的钻进他肺腑,刺得他血液都是冰凉的。有那么一瞬间他心生退意;但恐惧同样也带来些别的东西,例如仇恨,妒忌和野心。他想到了什么,很明显这件东西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也给予了他莫大的勇气和支撑。

他上前一步,说道:“师父,倘若我们找不到师弟的话……我认为他所做的一切足以给他定罪了。我们得将他除名,上报国分寺和阴阳寮。我们得令他付出他应该付出的代价。他应当赎罪。”

老和尚手握的禅杖重重的跺在地上。宛若一只踩着大地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的脚。

“不行。”他说,“这孩子是‘神子’,即使是惩罚,也得有对证。”

“师父!我觉得已经足以……!”

“观禅。”老和尚的眼神看过来,观禅瞬时低头噤声。老和尚道,“若事态真如此,越后寺也会亲手惩处杀死他。”

四下寂然。只有伤者粗重艰难的呼吸声回响着。

片刻后,老和尚说道:“这样强大的妖鬼……我此生未见过。想来比叡山历延寺的诸位大法师也难得一战。阿禅,我不认为你师弟现在有这等通天本领驱使他。”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包括观禅。即使是再如何迁怒的人都认可住持的话。神子在诸事上皆极专精,对佛法的造诣亦是堪称天才。但同时他们亦是明白妖鬼本性,愈是强大就愈是放浪不羁喜怒无常,他们难以被掌控,难以被臣服,也更不可能与弱小的人类结成同盟。

老和尚叹一口气:“但我们现在暂且追不下去了。我们中的伤员太多,也需要修整。此处离伊吹山甚远,周边也荒凉的很。不知道还有哪里可供我们暂且休息——”

“师父。”观禅突然说道,“这里距离我兄长的居所很近,他现在在长滨管事,那座宅子足够令我们众人歇息。”

在另一边为同伴上药的观真忽然开口:“是师兄你经常提起,也经常给你寄家书带素食团子的那位兄弟?”

观禅点了点头,指向前方:“往那边走便是了。兄长为人极好,师父你也见过的,在一年前他上山来看望过我。”

老和尚环顾了一下四周。武僧已经结束了工作,垂首站在一边甩去匕首上同门的血迹。为老和尚护法净化的几位年轻的僧人灵力将近干涸脸色苍白。还有死者。他们的尸体只经过了简单的收殓,血迹还在,伤痛也还未离开。

他低垂下眼睑,转动手里的佛珠,说道:“那便去吧。阿禅,你带路。”

第十五章

这是一座极大的庭院。

修建严整,旁侧种着幽静的竹林,又临近在琵琶湖边,远远可以看见湖面的一角,夏季的芦苇掩映下,太阳落进里面,碎金点点的。可周围又偏僻,村庄都不曾有一处。

小和尚远远的瞧见从长滨城镇方向驶过来的牛车,对茨木道:“喂,妖怪,你会化贵族的模样吗?”

茨木略略一点头,疑惑问道:“怎么了?”

小和尚往前一指:“把那牛车劫下来。”复又说道,“这次不要杀人,也不要让车中的人发现你是妖怪。”

待到他们当真坐上了那辆牛车——在拙劣愚蠢的将原本车内的贵族悄无声息的打晕藏进偏僻的灌木丛里后,小和尚的脸都是阴沉沉的。他重新把斗笠戴上了,坐在车舆上,单脚架起,抓着鞭的手指用力到咯吱作响。转头问车内的声音也凉飕飕的:“换好衣服了没?”

妖怪掀开车帘,见他心情不好,语气也谨慎了两分:“换好了。我化作过贵族,糊弄人类绝对是没问题的。”

小和尚瞥了他一眼。妖怪将黑色的长发规矩的束起,戴了立乌帽子,穿了广袖的圆领狩衣,脸倒还是那一副面孔,可是感觉却又完全截然不同了。小和尚盯了他一会儿,片刻后才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语气也回暖了,倒是嘲讽意味还未散去:“你当然擅长了。刚才穿着那样丑的僧袍,化成女人还不是将他们迷的神魂颠倒。”

“小友如此看重,我岂能辜负!我应当能做的更好!轻易一幅皮囊就能骗了那群废物,这等浅薄的技艺发挥再好也是旁门左道不值得一提;但是只要能为小友而用,我亦愿意专精——”

“谁要你专精这个了。”小和尚反身半跪着,直起上身拽住茨木宽大的狩衣领口。他一时间离茨木极近,茨木退无可退,只能撞进小和尚漆黑的发亮的眼眸中。这双眼睛和酒吞童子并不相同,酒吞的眼睛是妖异傲慢,却有时又会如同晚霞来临时的夜色一般温柔的浅紫色。但此时他的眼睛明明是深夜一般的色泽,却又璀璨如星辰,亮的好像看破世事却凭着自身亦能发光发热一般。茨木正盯着他,小和尚却突然松手了;他皱着眉说,“别这样看我,这种眼神真恶心——喂,你是男妖怪吧,化作女人来迷惑男人不觉得奇怪吗?”

茨木迷茫的看过来。

他的神情干净澄澈,单纯的迷茫着,清清楚楚的是困惑小和尚所说的“奇怪”是指什么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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