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和光醒过来之后就一直没见官城的眉头松开过。
奚和光盯着病浅金色的天花板眨了眨眼睛,心想大夫不是说问题不大吗?他至于这么担心吗?
好不容易大夫走了,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俩,官城帮他盖好被子,皱着眉轻轻摸了摸他的脸,什么也没说,转身准备出去。
“官城。”奚和光说:“你还在和我生气啊?”
官城站在原地,没有回头,低声道:“没有。”
“骗人,你又不理我。”奚和光努力忽视腿上剧烈的疼痛,忍着头晕恶心说:“你看我那时候还在下意识保护你呢,我都舍不得让你受伤,你就不要和我闹小孩子脾气——”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官城突然转身走过来,将他紧紧抱住。
奚和光感到官城温热的脸贴在自己的脸上,还有……他居然在微微发抖。
“怎么了?”奚和光说:“没事吧你,你也撞到头了吗?”
“为什么要那么做?”
“啊?”奚和光眨眨眼睛,“什么。”
说完了才反应过来,官城说的是他为什么会往右打方向盘。
电光火石间哪来的及想太多,可奚和光又觉得这会儿气氛怪怪的,还晕乎乎地和他开玩笑:“想保护老婆呗,要不然你又不让我吃饭了。”
官城沉默了很久,把他抱得更紧了一点,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奚和光的伤虽然当时看着吓人,但是并不算伤得太严重,又送治及时,大夫都说没什么大问题了,他还以为官城不会有时间陪自己,顶多找两个护工照顾一下,晚上抽空过来看看而已,没想到他在医院的时间居然不比护工少多少,奚和光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找个综艺都要声控官城,还故意指使他干这个干那个,官城虽然还是没什么话,但是令行禁止,非常听话,反倒搞得奚和光背后毛毛的,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y-in谋。
他住院期间,俞均拎着个果篮来看过他一次,给他带了饭,还在他腿上的石膏上签了个名。
“你官城哥哥不在,我给你喂饭。”俞均笑眯眯地举起勺子递到他嘴边,“张嘴。”
“……你好恶心。”奚和光赶紧把饭抢过来自己吃。
“我恶心?”俞均走到沙发上一坐,翘着二郎腿说:“官城不还天天喂你吃饭呢吗?他怎么不恶心?”
奚和光说:“他那是愧疚好不好,他前两天还不给我饭吃呢。”
“屁大点儿事,你还挺记仇,你怎么不想想他的好?”俞均说:“医院的营养餐他都舍不得让你吃,天天变着花样给你做,前两天看你挺喜欢喝那个干贝松茸汤,我看他都恨不得飞云南给你摘鲜松茸去了,这病房是给什么病人住的啊,是给你这种活蹦乱跳还能气人的住的吗?你还不领情,要我说就不该找这么多人伺候你,直接让你睡走廊你就老实了。”
奚和光又翻了个白眼,“哦,那你现在就让我去睡走廊啊。”
“行了,别记仇了,你这回把他吓得不轻。”俞均拿了个苹果啃了一口,往后面一靠,“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他这辈子都忘不了你。”
“等他老年痴呆就忘了。”
“他变成鬼都忘不了。”
“反正也没什么事,他下个月就忘了。”奚和光撇撇嘴,“人活着不就是撞大运吗,没事就是没事,有事我早就死了。”
“你还看的挺开,那官城要是因为你出事,你会隔一个月就把他忘了吗?”
“他会因为我出什么事啊。”奚和光嘟嘟囔囔地说。
他闷头吃饭,把最后一粒饭都吃干净,又随手拿了个杨桃啃,尽量不让自己的嘴闲着,因为他不想和俞均说话。
可等俞均走了,官城来了,他还是没机会说话,官城不知道怎么回事,变得话很少,他主动找话题,官城也是问一句答一句,闲下来的时候宁可坐在他床边帮他切水果也不和他多聊几句。
等他出院了,官城居然还是没什么话,奚和光越想越生气,难道这怪自己吗?!又不是他酒驾逆行发疯的,要不是他反应快,两个人都玩儿完,他还下意识让对方先撞自己,官城不夸夸他也就算了,怎么还对他这么冷漠?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本以为回到家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官城会对他亲近一点,没想到官城却还是像之前一样,甚至比之前话更少了,搞得他也不好意思麻烦官城,晚上他想起床上卫生间,看看官城似乎很累,梦里也是微微皱着眉头,他只好扶着墙悄悄蹦到了卫生间,方便完了,他跳到洗手池前洗手,突然觉得一阵头晕,差点儿摔倒在地上,不小心碰翻了手边的洗手液,玻璃瓶子砸在地上,在寂静的夜里发出一声巨响。
官城被吵醒了,赶紧起床过来扶着他,急切地问:“没事吧?”
“没事……突然有点晕,脑震荡后遗症吧。”奚和光伏在他肩膀上,“完了,我是不是要变傻了。”
官城的怀里很温暖,没有他熟悉的香水味道,只有一点沐浴露混合着洗衣液的淡香,他闻着居然很快就不恶心了,一时之间有点不想动,在官城肩头蹭了蹭脸,哼哼唧唧地说:“官城,我是不是真的变傻了。”
抬起头来,奚和光的睫毛被头顶氤氲的暖黄色灯光拉到很长,那张脸居然也显得虚虚实实看不清楚,亦真亦幻。
他天真的眼神像是一团雾,将他与这个世界隔得很远,似乎只要稍微一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