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时候我很开心,尽管早上的这种感觉是不是靠得住我不太确定。可是当我照镜子发现自己比原本预料的老了20岁,我长出了灰头发,眼睛一圈有了皱纹时,我不开心;当我发现这许多年都已经被从身边夺走、已经白白地流逝,我不开心;所以我想很多时候我不开心。不,但这不是你的错。我和你在一起很开心。我爱你,我需要你。”
他走过来坐在我的身边,声音软了下来。“对不起。”他说,“就因为那场车祸,一切都毁了,我痛恨这个。”
我发现心中又升起了怒意,但我牢牢地抓住了它。我没有权利生他的气,他不知道我了解到了什么、不清楚的又是什么。
“本。”我说,“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知道那不是一场车祸,我知道有人袭击了我。”
他没有动。他看着我,眼睛里一片空洞。我以为他没有听见我说的话,接着他说:“什么袭击?”
我提高了音量。“本!”我说,“别再这么做了!”我忍不住了。我已经告诉了他我一直在记日志,告诉了他我在把自己的故事一片片地拼凑起来,可是尽管很明显我已经知道了真相,他却仍然眼睁睁地准备对我说谎。“别他妈的继续骗我!我知道从来没有车祸这回事,我知道出了什么事。隐瞒真相装成别的样子一点儿用也没有。拒绝承认对我们没有好处。你一定不能再骗我了!”
他站了起来。他看上去非常高大,高高地凌驾于我之上,挡住了我的视线。
“是谁告诉你的?”他说,“是谁?是克莱尔那个贱人吗?她他妈的那张臭嘴怎么就这么大呢,跟你说了这么多谎话?她怎么就到处插话呢,也不管别人乐不乐意?”
“本——”我开口说。
“她一直恨我。为了离间我们,她什么都干得出来。不管什么!她在骗你,亲爱的,她在骗你!”
“不是克莱尔。”我说。我低下了头:“是别人。”
“是谁?”他喊道,“谁?”
“我在看一个医生。”我低声说,“我们一直在交流。他告诉我的。”
他一动也不动,只有右手拇指还在左手的指关节上慢慢地画着圈。我能够感觉到他的体温,听到他缓慢地吸气、停顿、吐气。当开口说话时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我花了好一番力气才听清楚。
“你是什么意思?一个医生?”
“他姓纳什。很明显他几个星期前联系上了我。”虽然话正从我的嘴里说出来,我却仍然感觉不是在讲自己的故事,而是在说别人。
“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我努力回想着。我记下了我们第一次谈话的内容了吗?
【文、】“我不知道。”我说,“我想我没有记下他说的话。”
【人、】“他劝你把事情记下来了?”
【书、】“是的。”
【屋、】“为什么?”他说。
“我想好起来,本。”
“有作用吗?你们做了些什么?他给你吃药了吗?”
“不。”我说,“我们一直在作测试,一些练习。我做了一次扫描——”
拇指不再动了。他转身面对着我。
“一次扫描?”他的声音又大了些。
“是的。核磁共振成像,他说可能有帮助。在我刚刚生病的时候医院还没有真正开始使用这项技术,或者当时技术还没有这么先进——”
“在哪里?你一直在哪里作这些测试?告诉我!”
我开始觉得困惑。“在他的诊所里。”我说,“在伦敦,扫描也是在那儿。我记不清楚了。”
“你是怎么到那儿的?像你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到得了医生的诊所呢?”他的话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口气变得非常急迫,“怎么去的?”
我努力用镇定的口气讲话。“他一直来这里接我。”我说,“开车送我——”
他的脸上闪过失望的神色,接着变成了愤怒。这次谈话跟我计划的完全不一样,我从来没有打算让它变得这么沉重。
我必须努力把事情跟他解释清楚。“本——”我开始说。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出乎我的意料。本的喉咙里发出一阵源自身体深处的、沉闷的呻吟,呻吟的声势越来越大,很快他再也承受不住,吐出了一声可怕的吼叫,像是指甲刮在玻璃上一样。
“本!”我说,“怎么了?”
他转过身——摇摇晃晃地——把脸从我的面前扭开。我担心他是什么病发作了。我站起来伸出手让他来握。“本!”我又说了一遍,可是他不理睬,自己站稳了。当他向我转过身来时,他的脸通红,大睁着眼睛。我发现他的两个嘴角积着唾沫,看上去仿佛他戴上了什么奇形怪状的面具,面目完全扭曲了。
“你他妈的蠢贱人。”他说着向我走来,我朝后缩。他的脸离我的脸只有几英寸:“这事已经有多久了?”
“我——”
“告诉我!告诉我,你个婊子,多久?”
“什么事也没有!”我说。我的心中涌起了恐惧,慢慢地打了个转,又沉了下去。“什么都没有!”我又说了一遍。我可以闻到他嘴里的味道。肉和洋葱。唾沫飞溅到我的脸上、嘴唇上。我可以尝到他那热烘烘、湿漉漉的愤怒。
“你在跟他上床,不要骗我。”
我的腿抵上了沙发的边缘,我拼命地沿着沙发挪动,躲开他。可是他抓住了我的肩膀晃起来。“你一直就这样。”他说,“满嘴谎话的蠢婊子。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