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十卷动乱年景]
第2节第八十八节扫除“封资修”
县中的学生朱胎娃、赵妮子、李木生都参加了红卫兵。
这几个月,他们满怀革命激情,揭批学校领导和老师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言行,写大字报、开辩论会、游行示威,真是痛快淋漓。
最近,先是地区的、省城的,后来还有北京、天津的大中专学生都来“煽风点火”,进行革命大串联。仨人就有点心动,也想串联到北京去,参加革命大游行,接受毛主席和其他中央领导同志的检阅。
临行前,仨人商议,要不先回趟家,准备几件换洗衣裳,顺便回张庄放一把火,烧一烧张庄牛鬼蛇神的“荒”。
商议妥当,仨人分别给造反指挥部请了假,就意气风发地回村来了。
路过土地庙的时候,仨人顺便拐进去,把北殿里已经破败不堪的神像泥胎踩了几脚,弄得更碎。墙上斑驳的壁画残存了几块,也砸下]
天黑下来了,仨人站在村口商议,下一个目标:老庙和先生。咱先回家吃饭睡觉,明天早上,在学堂门口碰头。
第二天早上,朱胎娃和李木生都按时赶到了,赵妮子没来。俩人左等右等,大约有一顿饭功夫,赵妮子还是没来。
李木生提议:“咱上她家找她去吧,老等着也不是个办法。”
朱胎娃说:“人家没如约来,也许是打退堂鼓了,这种革命行动,咱也不能强迫人家参加,咱俩先去扫除封、资、修吧。”
赵妮子不参加,李木生的革命热情就减了一大半。
当下俩人磨磨蹭蹭进了学堂。
老庙里静悄悄的,老柳树老态龙钟,分杈更多,夜里又刮了一阵狂风,下了一场小雨,残枝败叶落了一地,庙院愈显阴翳。一群麻雀正在庙院里觅食,俩人一进去,麻雀“轰“地一声就飞走了。俩人从先生手里念了书,对先生的敬畏还在心底里存着,来母校扫除封、资、修,本来心里就有点发虚。见庙里静谧得}人,愈发心里没底。
俩人战战兢兢挪到先生住的偏殿前,见门上落了锁;又走到厢房教室前,门上还是锁。
朱胎娃猛然醒悟:“哎呀!停课闹革命呢,怪不得没有学生。”
李木生也觉奇怪:“先生平常不爱走动么,今天咋能就走了呢?”
俩人从窗子的破洞望进去,教室还是自家小时候那个装扮,课桌、板凳、黑板、讲台……小时候念书的嘲又浮上脑际,俩人都有点尴尬。
李木生说:“舞台房梁上那古画,算是封、资、修吧,咱去看看。”
俩人走上舞台,先前村人寄放的白茬棺材已经挪走,气氛还是有点}人。房梁上,当初绘画的戏剧嘲已经缺漆掉皮,斑驳得看不出眉目。
实在找不出封、资、修遗物,俩人只好失望地往外走。路过偏殿先生的住房,朱胎娃想从窗洞里看看先生房里情况。见窗台上半截砖压了一页纸,是先生用毛笔写在麻纸上的,就展开看:
胎娃、妮子、木生诸位后生:
老朽听闻诸位在县里参加了红卫兵,开展了文化革命,知道迟早也会来革老朽的命,几句逆耳良言留此乞览:
诸位在土地庙的革命行动,村人尽知。乞望到学堂手下留情。老君庙办学已经多年,封、资、修遗物老朽已主动搜检消灭。万勿损毁教学用具,张庄办起这所学堂不易,请诸君珍惜!
老朽自知落伍,不宜再误人子弟。将向学区告老,回原籍度此残生。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半世心血,贡献张庄父老,才疏学浅,惭愧惭愧!
诸君已是中学生矣,学问长进,见识亦当长进,望多思多想,万勿盲从!
张文魁临行急就
俩人看罢,默默无语。
胎娃折好信放进口袋,低着头往外走。
木生嘀咕:“念了一场书,俺这才知道先生叫张文魁。”
胎娃接口说:“咱村里不知道先生大号的人多着呢。”俩人走到学堂外面,心里没着没落的,不知道接下来该做啥。
胎娃说:“咱去找赵妮子吧,商量一下下步怎么开展斗争,怎么入手发动群众。”
俩人走到长山家前头场院里,打发个小孩把赵妮子唤出来了。
赵妮子一见他俩就说:“俺夜黑了吃饭的时候,爹问俺在学校干啥,还问俺不在学校好好念书,咋回来了呢。俺说咱仨回来串联发动文化大革命,消灭封、资、修,爹把俺好好数量了一顿,后来就出去了,大半夜都没回来。今早俺本来想到学堂门口找恁俩,结果爹发了脾气,不叫俺出来。刚刚爹去找全义叔了,俺才溜出来。”
俩人一听就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