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过来。而朱明炽半躺在东坡椅上继续看自己的书。
长宁手指捻了线,对着蜡烛穿进针眼。烛火映亮了她的脸,眼里笼着幽幽火光。她非常的专注,针线穿进去后轻轻把线拉过去,打了结。然后走到朱明炽面前,半跪下身拾起朱明炽的衣摆,她知道朱明炽正居高临下,无声地看着她。
当这个男人沉默下来,便有股无形的压力从她头顶压了下来,也许是因为刚看了他比武的样子太过震撼。事实上,他锋芒内敛的时候并不可怕,反而看着挺随和的,对人也比较宽容。
长宁还是开始缝了,一针一线,自布间穿过。昏黄的烛光静静地洒在她低垂的脖颈上,玉白的耳垂上,此时姿态很有些样子,叫人看了忍不住想拿手摸。可手底下的活就不行了,歪歪扭扭的,非常的粗糙。
朱明炽默然地看着她,手里的书也忘看了。赵长宁缝到了最后,她还发现了一个问题,这缝衣裳究竟是怎么打结的?若只留个结在外面,岂不是很难看吗?
长宁盯着针良久,终于拿定了主意,将旁边笸箩里的剪刀拿出来剪段了线,然后打了个死结。
朱明炽看着她缝衣裳。久久无言,就这水平敢给他补衣裳?
“殿下,您看看如何,补好了。”赵长宁笑着问。心想丑是丑点,好歹是第一次。
朱明炽没有说话,却伸手将她的手拂开。他的体温似乎比她高了许多。把结解开,重新穿针,然后把线头别进了衣裳里。
这手掌方才拿过长刀,肃杀无匹。也许这手,日后还要沾染无数的恶孽。弑父弑兄,甚至沾上她亲人、朋友的鲜血。只是现在,他在收线头的结,而且收得很好。
赵长宁眼睛微张。不是吧,他连这个都会!
“自军营过来就什么都会些。”朱明炽说道,看着那条歪歪扭扭的缝线。“却比你强得多。”
赵长宁嘴角微扯:“那又是下官……班门弄斧了!这番,殿下可顺心了?”
只是又一直没有听到他说话,等赵长宁抬头的时候,他已经回头去看书了,淡淡说:“我从来没说这就能算了。你觉得够偿还你的人情吗?”
赵长宁看着她补的衣裳,的确是很没有水平。她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淡淡道:“那殿下可还有要求?”
“以后继续还。”他直起身,又道:“快宵禁了,你还不走吗?”
赵长宁是早就想走了,说了声下官告辞,走到了门口又回头问:“那两身衣裳……殿下还要吗?”
“不必了。”朱明炽看了她的手艺一眼,叫下人来送赵长宁出去。
等赵长宁出去了,伺候朱明炽的小厮才端着热水走进来,他蹲下身为朱明炽脱靴子,立刻就看到朱明炽袍子上那道补好的口子,呀了一声:“殿下,这是谁给您补的?手艺也太差了,叫嬷嬷拆了重新缝过吧。”
“无妨,放在柜里不穿就是。”朱明炽似乎是笑了笑,拿起书继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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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长宁这夜回到家中,也是是白日里经历了太多,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顾嬷嬷续了盏灯,进来挑起了帷帐,轻柔地问道:“大少爷,您怎么了?”
长宁轻轻地闭上眼:“嬷嬷,我有些头疼。”
顾嬷嬷立刻放下烛台,将长宁搂入她的怀中,双手放在长宁的太阳穴侧,给她揉按。“您是不是今日着凉了?您每次着凉就犯头疼。”
“不知道。”长宁说着把头埋进顾嬷嬷怀里,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在顾嬷嬷的揉按之下好了许多。长宁才问,“嬷嬷,玉婵的亲事已经定下了吗?什么时候出嫁?”
“奴婢听太太说是留婵姐儿过得这个冬,等到来年春天再出嫁。听说七小姐的嫁衣都已经绣好了。”顾嬷嬷笑着说,“少爷给婵姐儿的添箱嫁妆准备了吗?”
长宁没有说话。
她看着自己的一双手,对于这个时候的女子来,针黹女红是一项基本的本领,关系到嫁人后能不能在婆家处得下去。她会写诗,会练字,会判案。但是她不会拿针,不懂弹琵琶。
长宁非常的希望自己是个正常的男儿,不必受身体的桎梏约束。这在官场上真的是个弱势,人人知道了都可以威胁她,甚至天生就弱于男性,在露出破绽的时候总是陷入一种奇怪的男女关系中。
“尔虞我诈,身不由己。”赵长宁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睛,还是渐渐进入了梦乡。
顾嬷嬷看到长宁睡着的时候仍然没放松的眉头,微微叹了口气,官场本来就是这样,更何况大少爷还比别人要艰难。
这一夜倒是睡到了卯正。
第二天到了大理寺,赵长宁给屋里的兰花浇了点水,将案卷放平后开始工作。
今天是一桩人命官司,不是什么大案子。发生在真定县,平日鱼肉乡里的一方恶霸在街上打死了一个卖菜的农妇,就因他看上了农妇才十二岁的女儿,而农妇自不肯把女儿让给他。事发当地,百姓们对这恶霸的行为愤怒至极,可这人背后竟有些势力,一路为他压着。递到了大理寺来竟然知府判的只是赔银子,还说这农妇骗了徐三的银子,徐三才打了她几下,不想就把人打死了。
这案子也没什么争议的,不过竟然犯人喊冤,一般都要提审一下。
赵长宁放下卷宗,让徐恭去传话,在提审堂提审这名犯人。
大理寺提审犯人的程序跟县衙差不多,赵长宁跟吴起庸、夏衍三人登堂,拍了惊堂木,皂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