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及。这种沉重的无力感压上心头,让它连方才生而为妖被拍屁股的羞耻都忘了。

好在它素来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起初的一点点不自在,也渐渐在白招拒一下下的顺毛中消失殆尽。破罐破摔,它想着反正大家都是公狐狸,同塌而眠也说不上谁吃亏谁上当!白捡的火炉子,不抱白不抱,随其自然,它也很快睡着了。

白招拒也只有在那一夜显出过人身,第二日醒来后,依旧同青风一样,是只“上不得台面的丑狐狸”。

这一年的冬天历时很久也未见结束,过了年关,数着日子快到惊蛰了,大雪依旧下个没完。

鹿吴山上有些妖怪熬不下去了,为了不吃土过活,一个个学起了冬眠。他们纷纷挖好坑,把自己埋进土里,发誓不到春天不出来。

饶是像青风这样,向来j-i,ng打细算未雨绸缪,习惯性屯粮的富足型妖怪,也扛不住这么长的冬天了,它悲观地想,天凉了,它是不是也该为自己挖个坑了。

在那之前,它想它应该会先把某只红狐狸给活埋了。

想到这里,它看了眼淡定坐在桌子旁,早早摆好筷子和碗,只等投喂从不创收的某二大爷,心情很是复杂。

青风时常会怀疑,在它渊博如浩瀚云海的知识宝库里,是不是遗漏了某支高贵的红毛白耳狐族。不然,身为一只丑狐狸哪里会养出如此二大爷性情?好似天生习惯被人伺候着,理所应当地受着别人待他的好。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之前有一回青风好不容易接来一桶雪水,它烧热后准备用来洗澡,前脚出门找皂荚和松木,后脚回来人已经躺澡盆子里头睡着了。它被气得半死,人家还一副不明所以,十分困惑的不解模样,压根没发觉自己做了啥错事。

一而再再而三地,终于有一回青风小狐狸豁出去了,赶在他往澡盆子里坐之前,理直气壮地往里头迈爪。但它大概永远也忘不了红狐狸当时的神情……

恍然大悟地挑眉,笑眼温柔,他道:“原来青风一直想与我共浴!”

……

青风发誓,它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狐!

小狐狸当时脸就黑了,y-in测测地眯了眯眼,退了两步,再加一个冲刺,往澡盆子里头一跳。

若不是白招拒眼皮一跳,预感大事不妙,挪动臀部的速度比它快了一步,他的小老二恐怕当时就为他主人的盛世厚颜牺牲了。

也是那一回,白招拒第一次撇开看曾经“仙官”的眼神,开始用一种全新的视角来观察青风小狐狸。

他很诧异,毕竟不管沧海如何变作桑田,一个人的秉性不可能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若是出入太大,不是记忆有误,便是从未深刻认识过。

青风小狐狸将一锅煮熟的土豆端上桌来,方才还一副“世外谪仙·修炼勿扰”姿态的红狐狸白招拒闻到香味,笑着睁开了眼。

一狐一大碗土豆块,慢条斯理地开吃。

白招拒吃东西很秀气,一口一口,从容不迫。即使是最寻常的土豆萝卜,也能吃出山珍海味的气派。

青风小狐狸每到这时,总是又窘又气,又好笑又无奈。

窘的是自己明明只是提供区区土豆,偏偏吃完后还要接受某狐的实力尬吹,他会真心诚意地赞扬你烹烩的食物是如何如何美味,款待又是如何如何周到,包你听不出半分虚情假意;气的是这人空手套白狼,空口套土豆,只会说漂亮话,没做一点儿贡献,都快要把它给吃穷了!

青风觉得,今天,是时候坦诚一波了。

于是就在白招拒放下碗筷,漱过口,刚要开口进行每日一吹时,青风瞅准时机,从墙根脚下翻出存放食物的大布袋。

它先是掂了掂手里空荡荡,没剩几个土豆的布袋,而后用幽幽的、无限哀怨的目光望了他一眼,意味颇为深长,接着很是沧桑地负爪在后,缓步往山洞门口走去,留下一个背影,弱小、可怜又无助。

白招拒见状,很明显地一愣后,垂眸抿唇一笑,闭嘴缓缓跟上。

青风站在山洞外,风雪太大,很快迷了眼。

它眨巴眨巴眼,伸爪正要揉揉,却出乎意料地落入令一只温暖的爪子里。

青风眼神幽幽:……谁要和你握爪?

白招拒上挑的桃花眼中有浅浅的、温暖的笑。

青风小狐狸的爪子动了动,就没有抽回来了——毕竟,还是他比较暖和啊!

“这场雪是下得够久了。”仙界为他哀奠情理之中,但若是要赔上这一山生灵的性命,却是过了。

白招拒垂了眸,对上小狐狸的一脸懵逼,忍不住失笑,无奈地摇摇头,伸爪摸了摸它看起来触感极好的红耳朵。

与他的气定神闲迥异,青风有些自暴自弃。

它又不是戏j-i,ng,来这一出还不是想体面点,想让白招拒有点自知之明,要么抱歉离开自寻生路,要么主动出门打猎寻食呀!什么叫“这场雪是下得够久了”?摆出这副“天凉可破”的霸道姿态又是何意?

啧,此狐,无药可救。

一阵寒风卷着雪花吹来,青风搓搓两臂上的j-i皮疙瘩,默默怀念着曾经吃过的美味小土j-i,打道回府。

又过了三日,到了二月初的某个晚上。

天畔轰隆隆的雷声震个不停,抵足缠尾而眠的两只狐狸中,忽而有一只化出人形来,他抿唇笑了笑,将白毛红耳的小狐狸轻轻拥入怀里,闭眼睡去。

室内安宁和谐,外头世界翻天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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