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遇到了骁卫也遇到了金吾卫,可惜没一人敢拦着他们的。青瓷第一次觉得紧张,在马车来几次要问女帝怎么办,谢凝却只是摇头而笑,一个字也不多说。
到了转说中的珠语楼,谢凝还以为会看到何等媚俗之地,不想这珠语楼临街而立,门前摆着两盆瘦梅,白梅凌寒而开,倒是十分清雅。谢凝被青瓷扶着下了车,那守门的小厮衣帽周全,便就迎了上来,笑道:“公子金安,恕小的眼拙,不曾见过公子,今晚是本楼一年一度的品珠大会,不知公子是否有请帖呢?若是没有……”
“瞎了你的狗眼!连本世子也不认得了么?”钟铭之赶紧上前将请帖砸了小厮一脸,咬牙道:“去通知你家言寸心,就说我家大人来了,让她赶紧将最好最大的位置给让出来,否则的话,管他明天是元日还是中秋,小爷立刻能叫你这珠语楼全都流放,信也不信?”
他是京城里有名的混世魔王,一个不好就要挨打的,吓得小厮忙赔笑道:“是是是,小点的知道了,小的这就派人去通知。流虹,快带钟世子进去。”
“是。”伴着娇软柔酥的声音,一个美貌的红衣女子走了出来,福身道:“几位尊客请随奴来。”
语罢,她款款而走,每一步都仿佛娇花随风般柔软,只看得谢凝脸上带笑,心中称赞。没走了几步,一个挽着高髻、髻边带着一支翠翘坠珍珠的妇人快步走来,那妇人看来已年过三十,雪白的脸庞垂着三串珍珠,映得恰到好处,一摇一晃之间也叫人心旌荡漾起来。
“奴言寸心见过钟世子、诸位大人。”言寸心忙行礼道,“不想今日世子真的来了,珠语楼不胜荣宠,上好的雅间已备好了,请诸位大人随奴来。”
谢凝又一次大开眼界,世上还有这等风韵与成熟的妩媚,还有这样的美人!她盯着言寸心不住地看,若不是青瓷扶着,险些摔跤,只将钟铭之看的目瞪口呆。
天哪,他已经能想到自己回家会是什么遭遇了!带女帝来逛青楼也就罢了,女帝竟然还仿佛喜欢青楼女子!光是“青楼”二字已经惊世骇俗,何况“女子”!这却叫他如何是好!
进了里边谢凝才知道,这珠语楼独占了平康坊的东南角,四面一开门,两门临街两门临着坊里的小巷。楼里采用回字廊,外边一层是门与客房,中间是占地极大的花园,扶疏的花木中翠竹森森,曲径通幽,路旁不时放着精致的雕镂青铜灯,花木掩映处露出精致小楼阁的飞檐小角。
过了花木,便是回字里一层。四面都是三层小楼,三面为客,一面为主,回字楼中间有座足足一层半高的舞台,上边已铺着猩红的地毯。一条长长的楼梯自三楼直通到舞台上,舞台下边已经坐满了乐师,仿佛随时要开始奏乐。
到了安排的地方,果然是最好的雅间,正对着舞台,三层上视线一览无余。栏杆前一张圆桌,桌上摆着一盆水晶缸养着的水线,凌波而开,清理非常。
谢凝进去便在最中间的位置上坐下,青瓷立刻站在她后边。其余的人只好按照官阶坐下,谢凝左边是陆离,右边是汝阳王景渊,两人的旁边再分别是夏侯淳与钟铭之。
五人刚坐下,言寸心便让女伶们端着各色瓜果点心上来了,她亲自为谢凝等人斟了茶,笑问道:“尊客可要来些酒?咱们楼里的竹叶青可是全京城最好的,最适合在此时小酌一杯了。醉眼看美人,岂非人生快事?”
钟铭之听得额头直冒汗,当着女帝的面说她楼里的酒是全京城最好的?她是不是不想见到明天的太阳了?钟铭之生怕谢凝一个不好便要生气,届时羽林卫包围青楼……这可叫人怎么说得出口!
“这里没你的事了!”钟铭之赶紧赶人,“快走吧!”
言寸心也不恼,将茶壶放下便要行礼离开。
“哎,等等。”谢凝忽然叫道,伸手轻轻一抹,却不是她的手搭上言寸心的手。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串檀香木十八子佛珠,只见她的手轻轻一晃,佛珠便缠住了言寸心的纤纤玉指,谢凝再一拉,言寸心的手边仿佛被人牵着一般滑了一下。言寸心一愣,谢凝已抬起手叹了口气,道:“小娘子好香,将我的檀香木都比下去了,都说闻香识美人,今日一见,古人诚不我欺。”
这一出动作将在场的四个大男人都看得目瞪口呆,陆离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娘子从哪学来这般fēng_liú的作态。言寸心的眼睛一亮,便吃吃地笑了起来:“大约是见到公子,心中欢喜吧?”
“这却叫人为难了。”谢凝见她没戴翠翘的一畔云髻略有松散,便将桌上摆着水仙折下了一枝,捻着佛珠的手用佛珠垫着,轻轻地挑了下言寸心的下巴,让她转头。一边将那盛开的水仙花插1入她的发髻,谢凝一边问道:“我从不曾到过青楼,今晚随兄弟们来是为了见识见识品珠大会的,不想原珠未曾见到,却先念着蒙尘明珠了。”
“呵呵……”言寸心也是见惯了青楼里fēng_liú手段的人,闻言以袖掩口轻笑道:“虽有知音见采,不辞唱遍阳春,公子既然有心,奴便为公子唱一曲解解乏,也算是回了公子这一朵水仙,可好?”
谢凝笑得眼眸如水,说不出的温柔体贴:“自然是极好的。”
言寸心便让侍女取了古筝来,燃香坐下,红酥手拨弦弄筝,唱道:“飞琼伴侣,偶别珠宫,未返神仙行缀。取次梳妆,寻常言语,有得几多姝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