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熟悉的风景,心里竟然有一丝的不舍。

胡秘书没有跟她上楼。在自己家的门口,商溱溱竟有一丝犹豫。她抬手,手指却怎么也不敢触碰那扇已掉了漆的门板。这是不是就是诗中所说的“近乡情更怯”?

忽然对面的一扇门被打开,里头的人见了她是大吃一惊:“溱溱啊,这些天你去哪里了?问你妈她也不说,你阿弟总是哭着想要找姐姐。”

商溱溱转身,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吴奶奶,我……最近学校功课很重,我申请住校了。”为了省一点住宿费,先前商溱溱是一直住在家里的。

老人家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没听清楚商溱溱的话,又大声问了一句。商溱溱正要回答,却听身后“啪嗒”一声,是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门后站的是脸色不太好的王红梅。

“进来说话。”王红梅冷冷道。

商溱溱朝吴奶奶笑了笑,小心翼翼地进了家门。

“妈——”商溱溱率先打破了沉默。

王红梅背对着她看着墙上那张幸福的全家福,她的身子微微一颤。

“妈。”商溱溱的鼻子很酸,“对不起。”

王红梅的鼻音很重:“你最对不起的是你爸爸。”

爸爸。商溱溱看着墙上那个微笑的男人,她从来没亲眼见过这个男人,但从原来那个商溱溱残留的记忆里能勾画出他的形象。这是一个可怜的男人。从小成绩优异,却因为家庭出身不好无法上大学,只能出卖体力养家。八十年代以后来到香港,以为能来到一个传说中的天堂,梦想却被无情的现实粉碎了一干二净。长年累月的劳累透支了他的身子,甚至还来不及看到自己考上港大的那一天,最终成了他乡的一抔黄土。

商溱溱想说“妈妈,对不起,我错了,我会同他断绝联系”,可是她不行。她在看到任务的那一刻就知道这是一条撞了南墙也不能回头的路,她唯有勇往直前才能达到彼岸。

王红梅问:“那个男人是不是结婚了?”

商溱溱沉默着。

王红梅说:“如果你爸爸还活着,应该和他差不多大吧。”

商溱溱依旧不说话。

王红梅忽然暴怒:“商溱溱,你说话!”

商溱溱悲伤地看着她,终于开口:“妈,对不起。”一字一句,句句诛心。

王红梅仿佛瞬间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她身子一软,差点儿没跌倒在地,勉强才扶住墙。她悲痛地看着商溱溱:“你还要继续和他在一起吗?”

商溱溱动也不动,已满脸是泪。

王红梅沙哑着喉咙道:“溱溱,如果你真要……妈也拦不住你。但你要考虑清楚,他也有他的家庭,你难道想做别人的情|妇吗?这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商溱溱开口,却是说:“妈,这次回来,我是想说一件事。”

王红梅看懂了商溱溱脸上的决绝,她一惊,喃喃道:“别说,溱溱,你不要说……”

商溱溱却是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妈,我要出国了,或许以后就不会回来了。我是来向你和弟弟道别的。妈,我知道我大不孝,我丢了你和爸爸的脸,我说一千个一万个对不起都没办法弥补我的过错,但我还是要说,妈,对不起。妈,你忘了我吧,忘了还有我这么一个顽劣的女儿。你好好带弟弟,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弟弟还小,他很聪明,将来一定能够成才的。”

商溱溱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膝下生疼,她却丝毫没有感觉。她朝王红梅磕了三个头,起身去到里屋,在酣睡的弟弟额上轻轻吻了一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下了楼,那辆劳斯莱斯还停在原地。她打开车门,对一脸惊讶的胡秘书说:“我们走吧。”

车子发动,商溱溱平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高高的大楼将天空分隔成支离破碎的形状,鱼鳞状的云朵仿佛被风吹散的柳絮,一点一点,道不尽离人泪。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小半年了,她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香港的天是那么高那么蓝,高到令人心醉,蓝到令人心醉。

***

电台连连播报十号风球即将登陆香港的消息,窗外狂风毫不留情地刮着,黑压压沉甸甸的云层盖在不远处摩天大楼的顶上,沉重的雨滴欢快地扑向人间。

但不管外头是如何像是人间地狱,屋内却是鸟语花香如天堂。

女佣小心给笼子里的名贵小鸟倒上一克可比得上她一天薪水的鸟食后便出去了,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小灯,满室玫瑰香味幽幽浮动,巨大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个女人。

她披着一头微卷的长发,只穿了一件宽大的浴袍,眼眸低垂,痴了一般注视着不远处一只顽强与狂风抵抗的大雁。在广阔的天底下,它显得那么渺小,小到好像下一秒就会被这愤怒的狂风暴雨吞噬。

女人幽幽叹了一口气,叹息声被掩盖在城市下方传来的喧嚣声中。即使是在台风天,香港也不曾安静下来,这是一座注定喧嚣的城市。

“怎么样,香港变了不少吧?”不知何时,卧室的门被悄然打开。女人没有回头,她知道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出其不意地出现。

“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没想到终于回来了却遇见了这么一场风雨。”女人手中香烟明灭,夹着香烟的纤细手指燃着丹红的指甲油。

男人轻轻环住她的细腰,动作亲密语气却不轻浮:“香港什么都好,就是这一点不好,总是有台风警报。”

女人却说:“香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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