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谧恍悟:“他想确认,你是不是看到了?”
何语点点头,“我的反应,正给了他答案。现在他知道了,我看见了他离开的背影。”
“由此朝前推测,他走时落下了雨伞,也未必是忘了那么简单。天还在下雨,我们送他走时,很快就会注意到他落下了雨伞。我肯定不会让你追上去送伞,更何况你还生着病。所以会下去送伞的只有我,而他则可以顺理成章地在我眼前,推门出去----用他正常的姿势和动作。”
那夜凶手离开现场时,并不知道有人窥探,就算再谨慎小心,一般也不至于连推开安全门离开的姿势都要伪装。
而今天则不同,假设许教授便是凶手,依照凶手表现出来的缜密,他会不刻意改变习惯的姿势吗?
可是,仅仅是为了确认何语看到了什么吗?
“他在挑衅我们。”何语轻轻道。
“我……”颜谧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你让我先消化一下。”
从裴玉珠手袋里,有颜宁自己的小纸条,到樊倩倩被塞进旅行箱里,剜去双眼,似是而非地模仿何语书中的情节,她的确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凶手在挑衅她和何语。
他故意留下与她相关的线索,搅得她心神大乱,却又如同陷入迷宫里,找不到头绪。
凶手似乎很享受这种将她的情绪握在手心,如上帝一般肆意操纵玩弄的感觉。
可是……为什么?
刚才与许教授交谈时,颜谧完全没有感觉到许教授对她抱有任何的恶意。一丝一毫也没有。
许教授温和,儒雅,富有同理心,说话时语速和缓,声调富于感情,与他沟通时,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再激动的情绪也会不自觉地得到安抚。
许教授的正职是d大的临床心理学副教授,同时也是d大心理健康教育与咨询中心的督导。d大的心理健康教育与咨询中心在业界享负盛名,不仅帮助d大学生进行心理疏导,也面向社会开放,接受临床客户。
许教授经手的学生和客户,没有不对他赞不绝口的。否则他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升任了中心的督导。
颜谧对许教授其人的了解,便仅止于此。
她很难想象,这样一个言谈让人如沐春风的儒雅男人,会接连杀害两名女性,而且对她抱有极大的敌视与恶意。
这太匪夷所思了……
“他故意透露给我,是对我们进一步的挑衅。他很自信,”何语的语气低沉,“他自信我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能够将他和这两桩谋杀联系起来。”
颜谧紧抿着唇瓣,心头和窗外的天空一样,笼罩着一层厚厚的乌云。
是啊,他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单凭何语从一个背影察觉到,她甚至没法去跟专案组的同事,提出凶手是许教授的可能性。
从案发至今,两名受害者裴玉珠和樊倩倩,包括第一嫌疑人宋启明的社会关系,都被她和同事们仔仔细细地梳理过。任何可能具备作案动机的人,他们都一一走访盘问排查过,记录的资料都积累了几大摞。
然而许教授的名字没有出现过。
他不在这两名女性直接的关系网里。
“或许,裴玉珠在d大期间和许教授有过交集?”
提出这种可能,颜谧又迟疑了,“可就算是那样,近年间二人又没有什么的往来,至少没有密切到引人留意的往来。许教授有什么理由,在时隔五年之后,突然杀了裴玉珠呢?而且还有樊倩倩……”
“这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另外还有一点,”何语提醒道,“凶手对宋启明和裴玉珠这对夫妻的某些事情,实在是清楚得几乎不合常理----他知道这对夫妻会去莫里斯酒店,知道利用被他们动了手脚的监控漏洞,知道宋启明离开酒店后会去宿在樊倩倩处,知道公寓的具体地址,还知道樊倩倩经常网购。”
“他对这些事情的了解,绝对不是任何跟这对夫妻不熟的一个外人,就能随随便便做到的。他必然与裴玉珠或者宋启明熟识,乃至关系非常亲密,才可能得到这么多便于他杀人并且顺利脱逃的信息。”
颜谧认可这个推论:“所以许教授与裴玉珠或者宋启明有很深的关系,只是我们不知道是什么。不----”
她想了想,“应该是裴玉珠,不是宋启明。宋启明还在我们手里,如果他认识的是宋启明,我们总有手段能问得出来,他不可能表现得如此自信。”
何语点点头,“因为裴玉珠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而且据我推断,将两人的关系保持着素不相识的表象,应该是裴玉珠的主意。她希望如此,因此会主动采取措施,避开旁人的注意,不留下与他相识的证据。”
“结果这点正好为他所利用----他连裴玉珠谨慎的性格都算计进来,充分利用到了。”颜谧突然有些挫败。
她虽然之前就感觉这个对手难缠,可是难缠的程度,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料。
“语哥,”颜谧倏然抬起头,“既然许教授确认了在莫里斯酒店那晚你看到过他,那么他有可能也猜到了另外一件事----我们从樊倩倩小区门口的监控里,锁定了那个不该出现的快递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