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
流光脚踝的伤不轻不重,需要好好将养,暂时是出不了风桐院了。
在阑风看来,这伤实在是恰到好处。
想想那日情形,他忍不住一阵阵的头疼,只盼着意和不会去跟她姑母也就是他娘告状。
至于意和会不会再次找上门来,他从不担心。如她那般骄傲的姑娘,只怕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愿踏足此地。
只是如果让她撞见了流光,她定然不肯轻易罢休。以她骄纵的脾气,多半会闹到沸沸扬扬,满府皆知。
而他还没想好让母亲接纳流光的万全之策。
他知道母亲绝不会轻易同意他同流光在一起。
即便没有城主府跟百花村的那些陈年旧事,池瑶也绝不会认可除池意和之外的儿媳人选。
他是城主府的唯一嫡子,在池瑶心中,来日的城主非他莫属。
所以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他与将军府联姻都势在必行。
阑风并非不知道意和的心思,也明白母亲的期许。
他不是那么在意那个位置。
遇见流光之前,他觉得既然那是母亲想要的,那么他便做个孝顺的好儿子。
但在遇见流光之后,他忽然发现原来还有别的路可以走。
那条路也许不是那么一帆风顺,但显然会更风光旖旎美不胜收。
他想要与心爱的人携手共走余生,而不是在别人的摆布下,被动地推着向前。
至于权势与富贵,在他心里位置有些靠后。
他却不知道,正因为富贵于他唾手可得,才会被他弃如敝履。
甲之蜜糖,乙之□□,世事无可奈何。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现在仍有些一厢情愿,流光是不是属意于他还不一定。
因此趁着流光出不了门,阑风便推脱了许多事务,每日陪着她聊天解闷,又想了许多新奇游戏逗她玩。
他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自己多花点心思,总有收获的时候。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不能出门时,有个人说说话,斗斗嘴,流光开始只是觉得日子过得不是那么无趣而已。
慢慢地她就有些习惯起来了,习惯身边有个人,陪她天南海北不着边际地闲话。
她开始期待阑风的脚步声,她知道他会在门口站一站,瞧瞧她在做什么,然后才装着路过一样,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有时候他的手背在身后,她便知道,他又淘到了什么有趣的玩意儿来献宝了。
阑风最喜欢看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作出一副迷茫的样子配合他装腔作势。
每每这时,他都得很努力才能忍住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有时候他讲着东拼西凑的故事,看着她白嫩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撩着头发,就好像撩到了他心头。
于是他讲着讲着就走了神,引得她一通笑骂。
有时候两个人只是静静地相对坐着,谁也不说话,一个心不在焉地看书,一个歪歪扭扭地绣花。
看着看着,阑风就看到了流光的绣花绷子上去,看她绣什么他都觉得是鸳鸯。
诚然,便是连流光自己也说不上来绣的是什么。
约莫一个月的样子,流光终于行动自如,重又过上了每天听戏看本子的逍遥日子。
阑风不免觉得有些遗憾。
但萧篆已经遣人来问了许多遍了,他自己都亲自来风桐院看过几回。
最后那次倜傥一如当年的叔父站在院门口,似笑非笑地问他:“你这是打算金屋藏娇的意思?”
或许是时候带她见见母亲了?
阑风将流光送到憩黠居,一边往前院走,一边琢磨着。
路边折的树枝在他手中已经被扭得百折千回。
他想得出神,根本不曾注意到树林中一双纠缠着爱意与恨意的眼睛。
那双眼睛却看到了他的纠结,他的缠绵,他的浓情蜜意。
她曾经是他从小的玩伴,她的喜怒哀乐大半因他而生。
但如今,他的一切情绪,都与她无关。
她原本可以等。
他们青梅竹马,有那么多一起经历的过去,有那么多共同喜爱的东西。
从她懂事起,她就等着做他的新娘。
但如今怕是等不到了。
他们池家的姑娘,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认输,也从来不会委曲求全。
“阑风,将来你会知道,只有我,才能助你站在大荒城的顶端。”
秋日的清晨,阳光丝丝缕缕,带着清新的凉意。
池意和看不到阳光,也感觉不到丝毫的清凉。
她只看见阑风的绛红色衣衫在渐行渐远,慢慢淡出她的视线。就在他消失的一瞬间,那抹红色却又折返回来,在她眼中燃起了熊熊大火。
风桐院中的时光一点也感觉不到池意和的伤心,仍是这么不紧不慢地走着。
秋色是越来越浓了,早间出门时,已经能看到满地白霜。
流光同阑风就踩着这样的白霜,在晨光中有说有笑地去憩黠居;到了满天红霞的时候,又有说有笑地一道返回风桐院。
这一日城主府来了位神仙国的贵人,阑风便在城主夫人的授意下在旁陪侍。
那贵人携带了一位小公子,比阑风略小几岁,也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他与阑风处了几日觉得十分投缘,非要邀约阑风同去国都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