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他不愿意去。
小小年纪的他并不知道继承家中那间酒楼要背负怎么样的责任,他只是不愿意像自己的父亲那样成日里在酒店的后厨中见不到人影,将美食端到餐桌上给无数来往的食客品尝,然而家中成员反而鲜少能吃到他的手艺。
但他最终还是被提溜着耳朵扔去了考校现场。
一堆小娃娃对着几盘摊蛋饼在抓耳挠腮,不知道里面到底放了什么,最厉害的也只能答出:
“油、盐、j-i蛋、葱花。”
只有他一言不发,没有动筷子,只是看着院落里的那棵桃树在发呆,不知怎么的,盯着枝头那朵新开的桃花一个劲儿猛瞧。
然后他就见到院落中央走出一个比那桃花更美的人。
灼灼耀眼,穿着水红色的长裙,走到他的跟前,俯身看着他,笑意吟吟地问道:
“不喜欢吃蛋饼?”
不论是她的样貌还是声音,都是余楚生从未领略过的存在。
哪怕余楚生还不明白两性之间的天然吸引,他也朦朦胧胧地能从心底感觉到什么是真正的美。
就像是刚才他盯着那桃花一样,听到谢佻问出的问题,他下意识地看向眼前这人,并没有开口。
可是她却仿佛得了什么答案似的,走回了屋子里,不一会儿,手中拿着一碟糕点,走到了他的面前,伸手递给他。
只见那个白色的小碟子里,赫然躺着几块桃花状的点心,耳边还响起对方带笑的声音:
“喏,新鲜的桃花酥,我还没来得及尝呢,便宜你小子了,你要能说出这里头加了什么,我也能收你当弟子。”
她并不知道,其实余楚生不想当她的弟子。
但仿佛被面前的人语气所蛊惑,鬼使神差地,他真拿起那形如桃花的糕点放进了口中,狼吞虎咽地吃掉了一个,然后眨着眼睛看谢佻,没说话。
谢佻眉梢一抬,看着他,就在他以为这人知道他的心思,打算放弃他这个被迫前来参加考校的备选学生时。
余楚生听到她又说出了一句:
“哎,你没吃早饭啊?那正好,这盘送你了,你要是喜欢,一会儿我进去把剩下的也全烤了送你。”
余楚生不是没有吃过美食。
相反,他父亲对他在这方面的培训并不会比其他酒楼的小孩儿要差,而且据他父亲说,自己是他见过的最有天分,最适合这行的人。
‘继承了我身上最完美的基因’。
他始终记得父亲的这句评论。
然而他每天在家里吃的,不是母亲见父亲不回随意弄点面条搪塞他,就是请来的保姆也敷衍做出的菜。
而他在酒楼跟父亲学习的时候,总是只能吃到一口——
吃了一口之后,他就必须得说出了里面放了什么,不论是对是错,他都再尝不到第二口了,他父亲宁可把那些分给周围的学徒吃掉或者倒掉,也不会让他愉快的吃到饱。
他以为谢佻也会是这样,所以对于跟着她学习,并不报以任何期待。
直到谢佻说出的那句‘一会儿烤出来的也全送你’。
余楚生低头看了看盘子里只剩下的一块桃花酥,那j-i,ng致的点心比他在自家酒楼里尝到过的所有点心都要好吃。
面团捏出的漂亮的浅粉色花瓣,还有其间模仿花蕊撒上的几粒黑芝麻,皆是栩栩如生。
入口之后的味道更不得了,外层的酥皮霎时间就化了,牙齿才刚咬下去,那淡淡的甜味就漫了出来,然后就是莲蓉和豆沙相融得令人从心底感到满足的甜度。
这是能将哭闹的小孩儿都收买的甜点心,明明糖分那么高,偏偏让人不觉得腻,吃完之后留在嘴里的香味,就跟把枝头桃花摘下来放进嘴里咀嚼一样清香。
他从没想过对方会把这样一盘一看就知做起来麻烦的点心全部送给自己。
余楚生愣愣地问了她一句:“为什么?”
谢佻好像全然没懂他的意思,露出了个疑惑的目光,但是半晌之后还是对他回了一句:
“看你顺眼,所以送你了。”
余楚生这辈子吃过许多难吃的东西,也吃到过许多美味,但他第一次吃到这样,仿佛只是为了满足他的胃口而存在的j-i,ng致点心。
专门为他烤的点心。
这么一想,仿佛自己也能活得像是这桃花酥一样j-i,ng致。
他看着盘子里最后剩下的那一块桃花酥,只纠结了一会儿,就再次伸出手去拿那最后一块,比起前两次的一口吞,这一回,他努力控制着自己要把点心全部吃掉的冲动,一点点品着里面的味道,然后——
用稚嫩清脆的童音说出了里面所用的配料。
说完之后抬头去看谢佻,见到她那张盛着笑意的脸庞,眼尾的泪痣一点,跟枝头灿烂花瓣中的花蕊似的,美不胜收。
在那样好的时节里,他看到谢佻抬手摸了下他的脑袋,听见她开口问道:
“你想当我徒弟吗?跟着我吃遍全世界的美食。”
余楚生点了点头,回了一句:“想。”
这人和他的父亲是不一样的。
这个人做出来的东西,让他感觉无比的幸福,好像直到吃了这一口,才明白站在厨房里的该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想要和谢佻一样。
其实当她徒弟的日子十分松快,哪怕经常被世界各地的美食家或者厨师们上门刁难挑战,可他依然觉得很快乐。
有趣的是,谢佻似乎以为他极喜欢吃桃花酥,所以后来的每一年春天,不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