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的勇气,好不容易把这句问话当面说出来,一字一句都抓心挠肝,竟有种万分荒唐的感觉。
缪书茶事先想过缪畅会有什么反应。可能会先楞一下,然后皱眉问他哪儿听来的;可能会板着脸问他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可能会笑着骂他开玩笑不知轻重。
可是缪畅沉默了。
缪书茶觉得整个人都被森然的寒气笼罩着。他微微抬起头,看到缪畅表情骇然的怔在原地,目光像风中摇曳着行将熄灭的微弱烛火。缪书茶全身的血都一寸寸凝上了:“你说话……”他的声音又轻又颤,带着祈求似的隐隐哭腔。
缪书茶想,只要缪畅现在告诉他不是,是他弄错了,那他一定会相信的,然后上去抱一下缪畅,告诉他这段时间自己害怕死了。可是缪畅还是没有说话,撑着桌角的手越来越用力,秀气的手腕上浮起青筋。
缪畅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可是没想到它来的这么快,快到他没有任何防备就被利箭一下钉在靶上。他不清楚缪书茶是怎么知道的,自己明明已经把那只怪兽关的很好了呀,为什么它还是就这样跑出来了。他在缪书茶的质问中惊慌失措哑口无言。
缪书茶快被他的沉默逼疯了,又气又急,恨不得骂醒他哥:“缪畅!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啊!”缪书茶从来没有这样叫过缪畅的全名,缪畅被他这么一喊,心都颤了一下,开口像是在求饶示弱:“小书……”
杨潭和缪海波估计是等急了,在楼下喊话:“俩人在楼上干嘛呢?小书再不出发要迟到了!”缪书茶应了一声,说马上下来。他脑海里又开始闪现那个帖子,他讨厌死张净了。他现在觉得他哥从以前那些女孩子里随便挑一个都比张净好,一定是这个张净把他哥带坏了。缪书茶觉得还是得给缪畅下点猛药,让他赶紧跟张净断了:“你自己想想清楚吧,实在不行我下个礼拜回来会跟妈说的。”
缪畅整个人都机灵了一下,伸手拉住缪书茶的手腕,又惊又惧,却像失语一样说不出半句话来。缪书茶狠了狠心把他甩开了,转身出了家门。缪畅如同被人抽走了赖以生存的浮木,瞬时被卷进了铺天盖地的巨浪里,一边挣扎一边沉入海底。
缪书茶关上门那砰的一声,像是画在他们中间的一个句号,那一头是幸福的一家三口,这一头是他一个人。缪畅走到窗口,看着他的父母他的小书往小区门口走,一步一步远离了他的视线。这就是结局了,他想。老天也知道这些东西本来、从来不属于他,总有一天要讨回去的。
三个人打了一辆的士,缪书茶坐在后排,觉得心里闷闷的难受,有点晕车。他把车窗摇下来一点,傍晚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吹进来,总算感觉好一点。
缪书茶走的决绝,并不知道那会是他和缪畅最后一面,也没有猜到他要为自己一时冲动说出口的话付出多大代价,乃至穷极余生都无法挽回。
这时候哥哥还没有喜欢弟弟啦
只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性取向!
10 下
七天后,缪书茶从竞赛班回来,他在最后的结业考试中拿了金奖,司楠拿了铜奖。他高兴的原因自然不是因为压了司楠一头,而是缪畅两年前也拿过这个物理竞赛的金奖,他每次踩上缪畅留下的脚印,都会觉得又离他近了一点。坐在司楠爸爸的车上,缪书茶一颗心已经飞回家里,估摸着缪畅应该已经在这几天里把乱七八糟的事情处理好了,更加觉得一身轻松。
到家已经快八点半,店里事情都忙完了,杨潭和缪海波都在家里。杨潭坐在饭桌边,手里捏着一份报纸,她自己都没发觉报纸拿颠倒了。缪海波站在厨房的油烟机下面抽烟,手边的烟灰缸里插满了烟屁股。缪书茶怀里还抱着竞赛金奖的证书,一进门就兴冲冲地说:“妈!我拿金奖了!”他像接到了飞盘甩着舌头等夸奖的小狗崽一样进房里找了一圈,然后绕回来问:“我哥呢?今天不是礼拜六吗?还没回来?”杨潭放下手里的报纸,声音有点飘:“小书,畅畅走了。”缪书放下,屋里有点热,他一边脱外套一边问:“啊?去哪儿了?不是今天刚从学校回来吗?”缪海波按灭了手里的半支烟,从厨房里出来,声音有点哑:“畅畅被亲妈接走了。”杨潭抬起脸,眼眶还是红的,扬起拳头就往缪海波身上砸:“都怪你,就不该答应的!”缪海波一把抓住她的手按进怀里:“孩子自己要走的,要拦也拦不住啊……”缪书茶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表情渐渐僵在了脸上:“什么亲妈?你们说什么啊?”
这一定不是真的,缪书茶想,是自己那天话说重了,缪畅还在生气,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蹦出个亲妈呢?杨潭告诉他,真的是亲妈,做了鉴定的。缪书茶还是不信,他走到他和缪畅的房间,脚步虚浮像踩在云上,连推开`房门都好像用了全部力气。上高中以后缪畅一个礼拜只在家里住两天,留在家里的生活用品本来就很少,——现在是一点也没剩下了。缪畅从小用到大的浅蓝色小毯子、叠在衣柜里的衣服、他喜欢的课外书、铃声很吵的闹钟……全都没有了。缪书茶靠在门框上,终于有点信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啊?”杨潭哭了一会儿,眼睛渐渐肿了起来:“畅畅说他自己会跟你说。”缪书茶一边摇头一边无意识地重复:“他没有……”
他走到书桌前,看到桌面正中央郑重其事地摆着一张专辑,他磨了好几